无人知晓,群臣散去,祁王孑然一身跪在殿中。
其中的原委,那份痛苦他无法对任何人讲。
因表妹沅沅意外的闯入,他深信此案幕后有黑手。原本是替姑爹查明此事背后的隐情,不想竟然发现了一个死尸和一张信纸。
那死的人叫李重心,不过是个书生,年迈不过是个书吏,一辈子郁郁不得志,回乡途中被人暗杀劫财而亡。
而更令他吃惊的是,追查此事,竟然翻出一个惊天阴谋。一封举报他私自勾结赤焰军大帅林燮谋反的书信,竟然出自林燮的副将聂锋之手,若非辨明真相,真要误认为笔迹是聂锋的。原来这李重心擅于模仿各种字迹,以假乱真。
重要的不是谁去举报,重要的是父皇信与不信。若此事一味僵持下去,死的不是他一人,更有姑爹一家,或者还有小殊和景琰。他心寒都极点,忽然发现父子陌路如此。他有心为国,可君父不容。蓦然回首,发现自己很是失败,如今立在绝崖,尚且不知。该是了断的时候了。
父皇那道长长的影子渐渐从天压过来,覆盖了他,哼了一声问:“逆子,你可知罪?”
“儿臣,不知。”
景禹的手紧紧抠住地砖,他觉得手指都要断裂,那一刻,他下了个狠绝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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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擦黑,温太医才从偏殿出来,擦着一头的汗慨叹一声:“真是个硬骨头。这么疼,一声不哼。”
“怎么能不疼,禹儿这孩子懂事,怕爹娘为他担心,就强忍着呢。”
静嫔哽咽道。
“禹儿的伤,可有大碍?”
梁帝急忙问,无数焦灼关切的目光都望向温太医和静嫔。
“这个不好说,要看这几日。伤得肌肤太多,一不留神若溃脓,就一发不可收拾。这些日子要小心仔细伺候着,待腐肉去掉生了新肉,奇痒无比,熬过那些时日,就算命大。”
温太医担忧地叮嘱:“殿下这些日心绪要平和,不能激动。少些人靠近他,免得带进不洁之物,引发伤口溃烂。”
殿外的人越聚越多,言皇后带了养子五皇子景桓,越贵妃带了儿子二皇子景宣都在殿外候着,各自有些幸灾乐祸。皇长子祁王占尽了众皇子的风头,景禹年长景桓、景宣不过几岁,但朝中大臣对他们的褒贬简直是天上地下。以往看着祁王占尽风头,几人心头不服不快,祁王是庶出皇子,否则依他的才干政绩、军功,东宫太子非他莫属。如今这擎天柱忽然倒塌,可真是大快人心。
言皇后假意相劝道:“皇上息怒,就是祁王冲撞了陛下,目无君父该打,陛下也要保重身子。这些事儿,交给内监去做就是了,怎么劳陛下亲自动手?”
越贵妃阴阳怪气地附和:“那可不一样,祁王何等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动他?”
言阙听得恼怒,这个妹妹最是势力刻薄,他皱皱眉头,却是云淡风轻地解围:“凭了祁王何等尊贵,这也是陛下赐的荣耀。朝野上下,还不都是追高踩低,皇上偏疼哪个,就都吹捧哪个。若皇上稍露些厌倦,怕是下面人的嘴脸比翻书都快,哪里不是这个道理?”
这句话梁帝听了顺心,细想言阙的话有道理,是他平日尽将大权给了祁王,又吩咐他监国,这才让朝臣们对祁王的教谕马首是瞻。若他不抬举他……他想想,心里暗自有了些掂量。
祁王足足昏迷了七天七夜,温太医才未他割肉疗伤时,他迷离中吩咐只要小殊和景琰照顾他左右,这才免了小殊被捉回帅府的一顿好打。更了景琰,平日都是景禹亲自教训他,如今闯了祸,静嫔又气恼又心疼,心急下只寻了个空隙,狠狠在景琰腿上拧了两把哭骂:“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看把你皇长兄害得如何田地了?”
虽然静嫔心知都不全怪儿子,梁帝多疑猜忌的心思,父子之战早晚一触即发。早闹出这一场,或许也好,趋小祸,避大祸。
梁帝这些日子忙碌得夜不能寐,朝廷无数军国大事没了景禹替他遮拦,如今都要他这皇帝亲自过问,御史台的奏章,三司的案子,北方战事,江南水灾,折磨得他再没安生日子过,这才念起儿子的好,养儿防老,不就是替父母分忧的吗?他心头苦笑。
总算批阅过奏章,他缓步出了正殿,立在宫苑里仰头看看星空,才略觉紧揪的心舒畅些,捶着腰向偏殿去。高公公凑上来陪个笑脸禀道:“陛下这是去看望祁王殿下呀?今儿静嫔娘娘来过两次,见皇上忙,就不便打扰退下了,只说今日晌午,祁王殿下总算醒了,能吃米汤了。这会儿许是又睡下了。”
“哦?禹儿醒了?”
梁帝如今夜夜要去儿子榻旁守上半个时辰,静静地望着儿子昏睡的模样。仿佛禹儿儿时的往事桩桩件件都清晰在眼前。毕竟是他同乐瑶的第一个儿子。那时小夫妻因这麟儿降临多么的快乐。夜夜他都要抱着儿子亲热上半个时辰才肯放儿子入睡。
他来到偏殿,殿门里一左一右抱膝而坐的两个人唬他一跳,一见他来,二人忙跪地叩拜。梁帝才看清是小殊和琰儿,他又气又恼,低声责怪:“哪里不能待,在这里当石狮子!”
二人都有些委屈,红红的眼望着梁帝。小殊说:“祁王哥哥醒了又睡了。”
梁帝看看殿内问林殊:“怎么就你们两个?你姑母和你娘呢?”
“太奶奶回宫了,在那边伺候呢,不敢让太奶奶知道祁王哥哥的事儿。”
林殊答。
梁帝这才恍悟,祖母那关还不知当如何过呢?
他坐在榻边端详景禹,面色依旧惨白,侧卧睡着。儿子小时候爱叼手指睡觉,就喜欢这么侧卧着,若发现他叼手指,他便不容情的打他的小手。
他将景禹垂在榻外的手轻轻握住,那手掌也是冰凉,当年那肉肉的小手,如今已经是指点江山翻弄风云的大手了。心里一阵苦涩,他侧头忍泪,看到榻桌笸箩里一些栗子。就好奇地问:“这是做什么?”
“是姑母娘娘给祁王哥哥要剥做栗子羹的,姑母说,栗子,利子,都说留不住命的孩子吃了栗子羹一准儿的转危为安,昨天就给祁王哥哥喂吃了。只能亲生父母剥,所以姑母的指甲都折断了两只。”
林殊解释着。
“都退下吧。”
梁帝吩咐,自己坐在榻前,守着灯,看着安睡的儿子,一粒粒的去剥那栗子。原本看来容易,可谁想挤开口,那栗子上覆了一层粉色的硬衣,沾得紧,抠起来颇费事。他不过抠了几枚,那硬硬的包衣竟然戳进他指甲缝隙中,扎进肉里生疼。他嗦嗦手指,不顾高公公的劝阻,继续剥着。一盘栗子剥好,已是鸡鸣破晓,该是早朝时分,他起身伸个懒腰离去。他很想看着景禹醒来,想听听儿子睁眼第一句话同他说些什么。是认罪服软?还是依旧倔强?还是貌服心恨。心头忐忑不安起来,反盼了儿子早些醒来痊愈,自当是一场风云过眼不要再提,也好把他从百忙的政务中解脱出来。
早朝上群臣争辩得如火如荼,言阙林燮同谢为了北方战事争论不一,偏偏又为军粮一事吵闹不休。总算退朝,他才回御书房,就见来来往往太监神色慌张。高公公抓了一个喝问:“丟魂儿啦?出了什么事儿?”
小太监哭丧个脸说:“干爹,出大事儿了,祁王殿下,祁王殿下……”
梁帝头脑轰的一声,惊得呆立原地。禹儿!他拔腿就向偏殿跑去,才到殿外,就见殿前台阶上跪了景琰和小殊两个小东西,揉着泪眼。晋阳公主骂着:“你们还有脸哭,让你们伺候着皇长兄,怎么人就忽然不见了?”
“一早皇长兄打发我们一个去兵部问粮草的事儿,一个去太奶奶那边请安摆障眼法。我们也才回宫,怎么皇长兄就不见了。”
“从祁王府带来伺候的那个丫头,也不见了。”
有人回禀。
“哪个丫头?”
“那个医女,叫沅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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