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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的淮王殿下出发不久后，其余三国的使团也由皇室实权贵胄率队而来。
一切都如同预演过一样，步调一致，配合得严丝合密。
不请自来总是失礼，这些个百年皇族为表诚意，表面功夫自是做的极好。随行的车队载满了各类奇珍异宝，一路浩浩荡荡旖旎而行。
因此人还未到，这四国会晤的消息便传遍了大江南北。
风和日丽的午后，云澜窝在桐漪小院花架边的软榻上，随手翻阅着一本杂记。檀非和半夏在一边浏览各国的礼单。
“还以为送了什么大礼呢，这种奇珍异宝咱攸云城又不缺，倒不如来些神兵利器，忒小气。”
半夏将礼单随手一丢，端起案旁的水果酒酿吃的正欢，“这北燕和西秦啊，我猜他们是冷的撑不住了，想来咱们这里过冬呢。这天寒地冻的还总是不安分，要换了我就待在暖榻上，都懒得动。”
“所以你越吃越肥，上次习武时师傅说你身形不利落，估计就是这个原因。”檀非捡了块小石头稳稳地砸在半夏身上，瞧着她避让不及的狼狈样哈哈大笑。
“我说，这礼单待会还要拿去给我娘过目的，你们看完了都不知道收拾一下，真是反了天了，这个院子里到底谁才是主子。”
云澜不情愿地从软榻上下来，收拾着散落在案上的册子，抱怨道：“半夏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矜持点，整天舞刀弄枪的也就算了，这水果酒酿是三个人的量啊，你半点都没留给我和檀非哥。”
“我要保护你和檀非哥，所以要多吃点才有劲嘛~”
“切，谁要你保护，总是拖后腿。”檀非幽怨道，“你只用保护小姐就好了，以后吃东西记得把我那份留给我，她那份你随意。”
“哈哈，没问题，小姐都不和我们一起习武，喜静少动的人就应该少吃点。”
“呃…”云澜一顿，竟无语凝噎。这些人仗着武艺好，总是合起伙来埋汰她，可是策论谋略商贾兵法她哪样不是全优，可也没笑话过别人不是?
“四国使团的随行护卫想来都是武艺卓绝的大内高手，总活在巴掌大的天底下，容易自恋。”云澜轻笑着收拾好礼单，往阁楼而去。
“咱攸云城不小呀，哪里巴掌大了。”
“笨，小姐在骂你是蛤蟆，坐井观天。”
“蠢，坐井观天的是青蛙。”
“…”
天阙阁占地较广，从桐漪小院穿过重重回廊，地势逐渐升高，视野也渐渐开阔起来。
一素衣女子静立于观云台上，乌发由一枚纯白玉钗挽起，衣带当风，在这远离尘世的地方久住，身上也沾染上了缥缈的仙气。
云澜遥望着母亲，不由想到了多年前在各国间流传的“云端仙子，人间殊色”这句盛赞，说的便是母亲。
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有些微微的气闷，毕竟世人在见过母亲那般风华绝代的女子后，见到她就只能夸一句漂亮了。
小丫头这么多年来只能安慰自己是年岁尚小，容颜还未长开罢了，唉，好想快点长大。
“娘，父王差人送来了礼单，让您先挑选中意的物件，等四国使团抵达后就送来天阙阁。”
宁禾接过礼单，随手翻阅着，在看到东齐送来的那份单子时神色一凝，随即恢复如常。
“南唐礼单中的典藏孤本送来就行，其余便罢了。山路风大，澜儿你穿件披风再走。”
“嗯，娘亲也早些回屋歇着，澜儿就不打扰了。”随即向母亲施礼告退。
宁禾望着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观云台暖阁，眼眸中蕴着温情。回想到方才看到的礼单后，秋水剪眸中的温度渐渐消散，寒潭般的眼神中，飞羽皆沉。
东齐内线传回消息，如若当年旧事查清是一场多方利益纠缠的阴谋，则礼单中会有鲛月白。如若云家、宁家有一方参与在内，则呈一件；如若双方都脱不了干系，则写一对。
方才看到的东齐礼单中，红底金字地写着鲛月白一对，灼伤了她的眼，也刺痛着她的心。
十年前那场旧事在世人眼中早已尘埃落定，不再重提。只有她，在不经意间窥见了那一瞬的漏洞后，执着多年查探当年的真相，才发现令自己愧疚十年的往事竟不过是一场滔天利益下的精密谋划，而自己的母族，夫家全部参与其中，这又情何以堪？
从记事起宁禾就知道，母亲的立场从来都是家族利益，而非女儿的幸福，明知她心有所属依然将她嫁进云家。她恨母族的欺骗和利用，却也仍心怀希望和侥幸。可当事实摆在眼前时，心还是寸寸冰冷，万念成灰。
而云家，是她这枚棋子，费心留给澜儿的退路。只愿云家嫡女的身份可以护着她，直到她有自保的能力。
十年一念，多少筹谋。
好在，这一天终于来了。
“墨安，我终于不必因愧疚而背负起家族的重任，这十年如此漫长，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长风从远方而来，吹散了素衣女子唇边温柔而坚定的呢喃，将它们带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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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云内城的权力中心，宸阙阁。
“四国使团已在临云关汇合，明日就到攸云城了。所有部署也已就位，可本王心里仍有些不踏实，总觉得还有遗漏的盲点。”云城主从一叠密报中抬起头，看向身旁的钟老。
“王上许是思虑过重，才会心绪不宁。”钟老品着新进的雾泉银叶缓缓答道。
“宁家就是当年改姓归隐的虞家，夜凰令就在他们手上，这么多年来咱们未曾放手一试，不就是担心一旦捅破，就不再有缓冲的余地，变得未知而不可掌控么。”
“如今四国齐聚，我们只要在拿到夜凰令后推给西秦或北燕，南唐便会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从而给东齐争取时间，攻破南唐清崖关。如果顺利的话，明年开春前，攸云九州十一郡的版图便能向南扩张至洛山关口，王上开创的功绩将是整个攸云的荣耀。”钟老新添了一盏茶水，稳稳放在案上。
“至于宁家，没有了夜凰令也便失了反击的力量，这富可敌国的家族便是支撑我们南下最好的财力保障。王上对夫人情深义重，还望在大局面前舍弃儿女私情，以免误了大事。”
“本王自然明白，还请老师放心。”云城主沉声说道。
那个女子从初识时便已印在心底，即便是带着目的而娶她，心里依然存着真情。可是她的心里，却一直惦念着那个十年前就已病故的人，不曾分丝毫情谊给旁人。
十年了，当年那场旧事，她若是知道了，是会恨他的吧。可是所有的痕迹和证据都已悉数毁去，不复存在了，她便无从得知。
王座上的男子缓缓起身，隔窗望向天阙阁的方向，神色微凝。
禾儿，你是我云君泽明媒正娶的妻，我们还有一生的时间，我始终会护着你的。
目光从远方收回，云城主恢复了往常神色，“所有部署已推演多次，不会有误。只是依着南唐以往对新年贺典的重视程度，为何如此着急选在这个时间挑起四国会晤，仅仅是因为夜凰令遗失近百年的秘密瞒不下去，唐皇迫切需要双令合一来稳固统治，稳定朝野和民心么?”
“南楚这场戏，演的也着实辛苦，找寻这么多年都不曾探听到夜凰令的下落，今时今日，怕是多一天也等不及了。”钟老默然道。
三百年前，南楚世祖楚域和帝后虞宁一起携手四分天下，奠定了江山百年基业，使南楚成为这天下最为强盛的国家，为保江山永固，创建了龙曜令和夜凰令。
皇帝执龙曜令，掌皇权、朝政和军队；皇后执夜凰令，控情报网凰影及暗卫机构夜魅。
自此，南楚一明一暗两股势力分别掌握在历任南楚皇帝和开国帝后的母族手中。
与嫡长子即位传统不同，南楚新帝都是从众皇子中择贤而取，待新帝登基执掌龙曜令后，便迎娶虞家女子为后，以此来实现明暗势力的统一。
双令互不分离便是那时起就定下的铁律，龙曜令和夜凰令代代流传，保南楚百年基业长盛不衰。只是虞家夜凰令的势力百年来一直处在暗处，安静而神秘，几乎不为人知。
一百年前，宁家搬迁至攸云城，逐渐发展壮大，成为攸云三大世家之首，和云家相伴相生，却也关系微妙。
想来便是那时起，夜凰令便随虞家离开了南楚，改姓归隐攸云了。
但这近百年来，南楚虞家依然存在，新皇登基仍会迎娶虞家女子为后，就连盛典之上双令合一的礼数也不曾取消，令人猜不透其中玄机。
失去了一支力量的南楚，已隐隐有衰落的趋势，近些年来在大国角逐的猎场中渐渐力不从心，好在是树大根深，繁华富庶仍一如既往。
“只是夜凰令在攸云城的消息，到底是南楚自己探查得知的还是有人故意透漏的，便不得而知了。此番前来的淮王殿下不好对付，这一脉双生却又相互制肘的戏码，还真是随处可见。城主要多留心了。”
“我总觉的，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各方势力，在以局外人的角度来步步筹谋，只是我们身在局中，难免当局者迷罢了。只愿此次四国会晤能一切顺利。”云城主看着窗外的远景，心下默念道。
“但愿一切顺利。”在不同的院落中，也有人在心中默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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