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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女看向她：“说起来，几百年了，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为什么脑子抽了，要把林阑和茂生的红绳绑在一起？”
灯染将桌上的签筒握在掌心，满脸期待得望着她道：“再抽一次，只要能抽出一支上上签，我就告诉你。”
小龙女食指轻敲签筒：“三万岁那年，我第一次抽你的签，抽出一支下下签。第二天父王便发现了我拔光海底月见草的事情，罚站了我四个时辰。九万岁那年，我第二次抽你的签，还是抽出一只下下签。半个月后，我在太行山巅遇到受伤的烛龙。我见他伤势惨重，误打误撞得将它带走。后来我才知道，镇守太行山西南角的神兽腾蛇跑了，烛龙正用自己的元神镇守太行山脉。因着我将元神出窍的它带走，太行山侧翻，险些造成生灵涂炭，幸好二郎真君及时赶到，才阻止了这场浩劫。然而天帝大怒，治了烛龙失职之罪。第三次我抽你的签，”她耸了耸肩，“你知道的，依旧还是下下签。过了没半年，我闯了大祸，接连被天雷劈了两次，差点劈得我修为散尽，魂飞魄散。”
她食指戳了戳签筒，将它平稳得推回去，挑眉道：“染染，我重伤未愈，你被困了百年。我们俩还是不必要，再互相伤害了吧。”
花满楼听着她说起第三桩大祸，不禁又想起那件耸人听闻的民间传说，一时间默不声，只是安静得撕下几片肉，递给蓁蓁。
灯染愤愤得看了签筒半晌，蓦地举起它往地上一扔。
眼见着签条哗得散落了一地，灯染徒手撕下巴掌大的一块肉，身子无力得往后一躺，半歪在青翅织就的椅子上，左腿支起往右腿上一翘，边吃边生无可恋道：“来这地方的，除了极个别想不开，来体验人生疾苦的，大多都是天地间已经没有容身之处的人。这种人里面，又以大奸大恶，执念深重的人为众。”
边说着，她边将肉咬得滋滋响。手心的油光不一会就凝成了一层白霜，她用手中唯一干净清爽的小拇指戳了戳额头，跺着脚咆哮道：“沦落到这种地步的人，肯定是天煞孤星，凶狠异常的命格，怎么可能抽得出上上签！分明是天要亡我！呜呜呜，呜呜呜”
小龙女看着她瘫成一团，毫无神女风姿可言的坐姿，娇美的脸庞上，两只黑漆漆的眼珠隐隐有泪光闪动。
若是常人见了这幅模样，必定心疼她终日受困于此，想是心中煎熬，再狠的心都会软上几分。然而小龙女与她自幼相识，深知她只是又在给自己加戏罢了。从前她挨了月老的打，便总是做出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每次都能免一顿鞭子，骗一餐好吃的。
想起月老，小龙女心头疑窦顿生，一个念头突然窜起，在她心头饶了一绕。
她淡定得瞥了灯染一眼道：“染染，不是天要亡你。是你自己死吧。说实话，你得罪的，不止武曲星君一个吧？唔......”她看着灯染陡然安静下来的脸，凑她近了些，轻轻道：“你真正得罪的，是天帝和天后吧？”
灯染倒吸了一口气，乌黑的眼睛瞪着她，表情活像只炸了毛的小凤凰。
她反应了半天，迟疑得伸出手想摸一摸小龙女的脸。
小龙女知道这是她受惊的本能反应，喜欢摸一摸身侧的人。她颇嫌弃得瞥一眼那油腻腻的手爪子，握住她的手腕：“看来还真是。你说说罢，怎么得罪他们的？”
灯染深吸了两口气，坐直了身子，扭头“哼”了一声，梗着脖子道：“什么叫得罪？！我不过就是把七公主和一个凡人牵在一起了而已！天帝那个不解风情的老头忒不讲道理了，他非要棒打鸳鸯就算了，还把气都撒在我头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武曲星君欺负我。不过，”她顿了顿，嗫嚅道：“你怎么知道？”
小龙女只觉得头皮隐隐痛，她叹口气：“其实我不确定，只是诈你试试.”
闻言，灯染捂着胸口，一副要吐血的表情。
小龙女接过花满楼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缓缓道：“我只是方才突然想到，月老向来把你当个宝贝疙瘩，捧在掌心呵护备至养大的。他陡然回府找不到你，即便掘地三尺，也必定将你挖出来才对。莫说流沙河，即便是十八层地狱，他也会将你捞出去。怎会至今一直不来找你？武曲星君是正神，你爷爷也是尊神，想来未必买他的帐。只怕你得罪的那位，是他惹不起的人吧？”
也不顾灯染脸色越来越古怪，她继续道：“但你怎么能把小七和凡人牵在一起？你也忒胡闹了。”
灯染一听，理直气壮道：“我哪里胡闹！姻缘簿上清清楚楚写着，七公主和那凡人有一段情缘。天帝非要从中梗，还不准我爷爷去牵那根红线。哼，他不准，我偏要去。姻缘簿上书三世姻缘，那是天命。他凭什么不准！他若要违抗天命，有本事也像武曲星君一样，去改了姻缘簿啊！呵，不过，那个臭男人，一看到他我就讨厌。即便他改了，我也要照着原来的牵。”
小龙女：……
一直凝神细听的花满楼闻声惊道：“姻缘簿可以改？”
灯染一愣，环顾一圈他们三人神情复杂的脸色，顾不得手里的油污，将獐子肉一扔，死死地捂住了嘴。
蓁蓁歪着头，大眼睛扑闪扑闪道：“还可以随便改哦？不是天命吗？”
灯染松了松手掌，咬着牙根子道：“哪里有很随便？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知不知道啊小鬼？”
小龙女挑眉：“多大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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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染眼一闭心一横，心知今天自己说多错多，还是少说话的好。
她头一扭，又撕下一块獐子肉，凤眼勾起爱答不理得睨了她一眼，眼一闭心一横，不声了。
小龙女挪到她身边坐下，见她神色固执，一副被骗了恼羞成怒的样子，搡了搡她的肩膀：“反正说都说了，干脆说到底嘛。再者说了，你都混的这么惨了，还能更惨吗。还不如一吐为快？”
见灯染沉默着不声，花满楼道：“灯染姑娘，你口中所说的那代价是月老祠的秘密吧。想来武曲星君得知后，也没有告诉别人吧。”
灯染抬眸看他一眼，想了想才道：“的确。他机缘巧合得知了法门，私改命谱，已是大错。若张扬的路人皆知，届时无法收场，月老祠和武神庙有罪并罚，他也难独善其身。”
一言说罢，灯染打定主意不再声。
她愤愤得起身站起，掀开屋角一个齐膝高的圆形木桶桶盖，用桶身悬挂的长颈酒盅盛了满满一盅浅紫色的液体，仰起头，吨吨吨吨吨猛灌了几大口。
花满楼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腥烈冲鼻的味道，赞赏道：“好香的酒。”
灯染脸颊微红，回头看他一眼，颇有种同道中人的赞赏之色：“哦？你觉得香？！品味倒不错，来一盅？”
花满楼点头：“荣幸之至。”
灯染将案上一只四足方盅盛满酒，抬起一角朝着花满楼的方向用力一掷，也未见花满楼身形有变化，只见他手臂轻抬，酒盅倾向桌面的时候，他的右手已经牢牢得握住了盅身。
酒盅的酒是浅绿色的，莹莹荡开，似一片清荷。
花满楼浅酌一口品了品，这酒初尝略显粘稠，然而入口后酒液蔓延，口味凶烈，劲大冲鼻，一股火焰般的热流顺着小腹席卷全身。
小龙女见他神情畅快，手轻轻搁在他的手背上：“我也试试？”
花满楼浅笑着将酒盅递过去，温柔道：“浮生倥偬，有缘萍聚，当浮一大白。”
小龙女并不通晓诗词，只觉得这句话听来有些萧索，然而花满楼眉宇间颇有状阔之意。她一时拿不准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微微一笑，仰头便是一大口。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只剩下她咕噜噜吞咽的声音。
片刻后，她舔了舔唇，眼神迷茫的对着手中的酒盅看了半晌，似是在分辨这上面的花纹是如何形成。随后她慢慢转头，凝神看向花满楼，那花满楼看不见的眼神中，有些茫然，有些迷恋，还有些灼人的温度。
小龙女抬手覆上花满楼的右脸，手指摩挲着他翕动的睫毛，轻咬着嘴唇道：“花花，你生的可真好看。”
这声音如琴语，琴弦被人轻轻拨弄。花满楼方才体内的燥热还未平息，一股更大的热潮便伴随着她手指的轻抚从头顶覆灭而来。
察觉到花满楼身子往后缩了缩，小龙女迅速抬起另一只手，两手紧紧得捧着他的脸，额头和鼻尖紧贴着他的脸。
她在花满楼的眼睛里清楚得看着自己瞳孔的倒影，只一眨眼的瞬间，她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得亲了上去。
蓁蓁捂着眼睛：“哎呀，耍流氓啦！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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