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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着泊妮上楼去。
泊妮取了一件画时的衣服出来穿。上面全是彩色颜料的印记。
“我下午四点才有一节课，早上的时间就用来画画。”
“好的。我看一圈，等等我就出学校去，自己逛逛。”
“好的，你认识路回去吧？”
“认识，再说了，还有导航。”
他亮了亮手中的光屏。
“也对。——别太晚回家，你长得太漂亮，又很特别，五官的饱和度和我所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样，真没有想到，我们这个种族的人中，竟然会有你这种带点异域风情的长相……”
“额……”首先，他觉得泊妮不愧为一名大学艺术系讲师，不然谁会用“饱和度”来形容别人的长相？其次，他一听到又有人用“漂亮”来形容他，他就真是浑身哪哪儿都不自在。还有，他带有异域风情？他看他们这些人才觉得他们带异域风情嘞！他们这些人的五官比一般地球上的东方人都要立体许多，倒反而是他，五官没他们那么立体，起伏大；却没想到，在他们眼里，竟成了“异类”了，还说他是有异域风情的……简直不可思议。
他实在不知道回答些什么。自从他来到了这个星球上，他的世界观就一直在接受着各种挑战和刺激——先是得知自己并非“正常人”，因为男女在一起并不合法，他喜欢女人就是一件精神异常的事，再来就是他们这些五官较深的人看他这种标准的东方脸，竟说他是带有异域风情的；这直接导致他现在的神经越来越脆弱了。
他说：“我先四处看看吧。”
泊妮画，他则独自在教务楼里上下看看，还从窗口向校园里张望。
等他又回了泊妮办公室，就见泊妮把沾满颜料的手往身上一揩。
他走过去说：“你每画完一副品就扔掉几件衣服吗？”
“也不是，我也拿去洗的。楼下的科林是化学系的，他有好的洗涤用品，不过洗得再干净也只能是那样了。”
说着，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在水池里洗了一下手，抹干后，走到壁橱前，换下了身上那件脏衣服，撇在脚边，从柜中取出一件来，上面隐隐绰绰的，还是可见许多未洗净的颜料渍。她把这件展开，给姜恺看，又说了一遍：“再干净也就是这样了。”
然后，她把这件已洗过的、只不过不能完全洗干净的衣服叠回了橱子里。
她弯腰拿起了那件脏衣服，说要下楼找科林，要他帮着洗去。
姜恺说：“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我帮你拿去找他。”
“啊？”
这时，正好与泊妮同办公室的另一名老师进来了，跟泊妮谈起话来。于是泊妮就把衣服递给了姜恺。
姜恺拿了衣服下楼。
科林也没有事情做，该备的课也一早备完了，正在办公室旁偌大的化学实验室里做实验。
姜恺是问了人才知道科林在哪里的。
他找到了科林，说泊妮想洗这件衣服。
科林就取来了日化洗剂，将这脏衣服充分浸泡。
姜恺在想为什么这衣服没办法被彻底洗干净。他以前在读大学时，就爱研究日化产品，很多市面上的洗剂都没有他自己调的好用，他以前的洗衣液、洗面膏、去污灵等等都是自己调配的。
他倒了一点科林的日化洗剂，放进仪器里，研究成分。
这些仪器虽与他以前所熟悉的有所不同，但他毕竟大学是学这个的，所以摸索了一会儿，也就熟了。
他取了纸笔，记下了所有成分的化学式。
他又用了一个小时，将两种成分的溶剂，一样降解，一样酶解，最后全部溶合。
全忙完了，才抬起头来，说：“试试这种吧，不到五分钟，就能将衣服的脏渍全溶下来。”
其实全程，科林都在看着姜恺，他很惊讶于他对这一切这么熟悉。
他就问：“你就读于哪所大学啊？”
“哦，我……我没读大学……”
“啊？怎么回事？”
“我无从解释。”
他怕科林再问更多问题，于是站起了身，一副要走的样子，还仓惶地说，“等衣服洗好了，麻烦你通知泊妮来取吧，我……我先走了。”
“啊？喂……”
科林还想再说什么的，而姜恺已经走了。
他走后，科林回了办公室。里面科林的同事调侃他：“呦！你真是不得了啊，我们说给你介绍朋友，你都一直回绝呢，原来身边就有一个。真是不得了，长得有点异域的感觉，很有那j11p-4星人的感觉……那星球上的人多漂亮啊。他是来自于那个星球的吗？”
j11p-4星是lt-7星所在星系的隔壁一个星群里的一颗行星，上面的人的样貌和姜恺的有八分像，而lt-7星上的人都很喜欢那个星上的人的长相，就像中国人都觉得十六岁的白俄罗斯少女美得不可方物一样，是同一种感觉。
科林想了想，说：“不是，他是泊妮的朋友，她介绍他时，也没说他来自于外星，应该就是本星上的人吧。”
“哦，他是我们系的新生吗？看他的年纪，应该还在读吧。怎么是楼上泊妮的朋友？”
“我……不知道……”
“啊？不是你男朋友？那我有没有机会？”
“有机会什么啊！别瞎想了，快该干嘛干嘛去吧。”
———
从大学里出来后，姜恺就独自去了市中心。
他的装束变了，虽然背包还是昨天的，可衣服已换了一身了，是丹其的。
这衣服说来话长，是以前泊妮买给丹其买错了号的，结果过了退换期不能拿去退了，就压箱底了，现在正好给姜恺穿，否则丹其的身形正好比姜恺大一号，翻遍了他的衣柜也不一定能找得到给姜恺穿的衣服。
姜恺一边走一边想，就这一身衣服也没有换洗的，是不是得买两身呢，否则还像之前穿得那样“复古”，在街上走太引人侧目了；可他又想到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还是先不要考虑衣服的事吧。
他在市中心的各条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想着自己两周后的生活。
———
晚上回到了家。
泊妮说那件洗干、烘干的衣服，下午就被科林送上来给她了，她还说，洗得可真干净啊，还问他，要不要做点洗衣液到街边兜售。
“可以吗？”
这忽然点亮了他心中的希望。
“可以是可以，就是得注意别到太市中心的区域去了，太市中心的话，会有人驱赶的。”
姜恺想：啊？这里还有城管？
泊妮吃着吃着，又说：“对了，我忘了问你？你是这个星上的人吗？”
姜恺一听这个话，心里一惊，还以为泊妮已发现了他地球人的身份。他马上强迫自己镇定，说：“我是啊。”
泊妮放下了勺子，说：“我想也是啊，你说的是标准的我们星球的语言，而且口音也是奥城的口音，乍见你时，虽然觉得你穿衣不像我们这里的人，可是一开口，就觉得你绝对是这里土生土长的。”
“是啊是啊，我怎么会是别的星球上的人呢……我只是……流离失所而已。”
“嗯，那你说，你会不会双亲中有一个是来自于j11p-4星的人？我们星球上也有少量j11p-4星的人定居的。那个星球上的人都极漂亮，就像你一样，如果你双亲中没有一个是那星上的人，也生不出你这样的孩子啊？”
“j11p-4星？”
“啊？你不会连这个也没有听过吧。”
“额……”
“那星是我们临近星系中的一颗行星啊，我们没人不知道，我们星的人都喜欢那星上的人的样貌，就像你一样。来我们星定居的j11p-4星的人，都被像众星捧月一样地对待。所以我才说，让你不要太晚回家，因为你的相貌引人犯罪。本来我们星的犯罪率是极低的，可是万一因为那些人看上了你，结果诱使他们犯下罪行了呢……”
泊妮还在滔滔不绝，而姜恺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他现在满脑子都胀满了她说他怎么怎么美貌，怎么怎么容易诱使这星球的人犯下罪行的话……哪儿跟哪儿啊……听得他真别扭。
所以就是说啊，这个星球上，就没有一样东西是正常的！就没有一样东西是正常的！
再这样一天天地过下去，迟早他的三观要尽毁，兴许过了数载之后，当他终于有机会重新踏上自己的母星——地球——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在地球上生活了；因为到时，他的躯壳依旧是这具躯壳，可是内在已全给浸染了奇异的思想，没办法再像正常地球人一样思考了。
虽然姜恺没有回应泊妮的话，可是泊妮仿佛一直很有兴致似的说下去：“诶？奇怪了，你说今天怀森将军怎么对你的美貌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姜恺听后，眼角不受控制地牵动了两下，嘴角也不受控制地牵动了两下，“我的美貌”？唉……
而丹其没有注意到姜恺的异常，只是听到大人物到了他爱人工的场所去了，就多打听了一句：“怎么怀森将军去你们学校了？”
“是啊。在楼梯上我们还遇上了。怀森将军对他的美貌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有一种嫌恶的表情。”
“这没理由啊。”
丹其也这么认为。
泊妮转向姜恺说：“你从小到大应该因为自己的美貌受到了不少优待吧？”
姜恺脸部表情有些僵硬：“……”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丹其见他不说话，虽然不知他这是怎么了，但是直觉地认为得换个话题，缓和一下气氛。他问泊妮：“将军去你们学校干什么？”
泊妮这才从之前的话题上转移了注意力，转向丹其说：“下午听人说，是低调地来视察，还说好像政府要拨款，将校园拓建，不过也有人说，是要在校园里兴建一个什么项目。不过都只是议而未定的，还不确定呢。我也不知道哪个说法是真的。”
晚饭后，憋了许久的姜恺终于回到了房间里，关上了门。
他就谋划起了弄洗衣液到街上去兜售的事。他觉得泊妮出的这个点子，实在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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