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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认识一下吧，鄙人是森林太郎，如你所见，平日里开着一家运营不善的小破诊所。”
那位垃圾医生没什么脾气的笑笑，态度像是在包容什么不懂事的小孩子。我也没有在意这种浮于表面的态度，转而四下环视了一圈垃圾医生口中的小破诊所。
这家诊所绝非一般意义上的诊所，里面除了陈列着各种写有外文的深棕色药瓶、不知用处的铁质支架，和被单洗到发破的病床，还明显夹杂了不少私人的办公用物品。比如一整面墙高的书架，一个巴掌大的办公桌，书架上整齐排列着硬皮外文书，书桌上散落着各种文件和资料，一旁墨水未干的羽毛笔轻放在桌面上，构成了这个集看病、办公、住所为一体的小小空间。
很多东西都略显陈旧，但就像明明是个识得外文的医生，却表现得像个失业落魄的卑微大叔，这家“小破诊所”也不是真的破小。所有的东西都摆在主人认为正确的位置，勉强能称一句井然有序。唯一能和“破”相挂钩的，就是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积下来的灰……
我轻轻的吹了一下角落里被胶条封住的硬纸盒箱，吹出了一层粉尘。
于是我态度十分诚恳的回复面前的垃圾医生，“不算破小，就是为医院来说，卫生条件略差。”
“……所以先生的名字是？”
我把头转了过来，认真思索了一番，还是觉得不行。
“十分抱歉，我暂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诶——”垃圾医生拉长了语调，表情带着种莫名的浮夸，“很过分唉！明明都知道了我的名字。”
“……”
我才想说，明明是已经快步入中年大叔的年纪了，为什么能用这种jk钓凯子时的表情和语气说话？
而且，他为什么这么熟练？
我的目光逐渐复杂。
·
垃圾医生，哦，不对，这位医生似乎说了他的名字。我一边有些可惜于不能再用「垃圾医生」的称呼指代对方，一边在心底咀嚼着「森林太郎」的发音。
“假若我告诉了你，你恐怕扭头就会把我的名字透露给之前那群丧家之犬吧，森林医生？”
“咳，鄙人姓森。”
我没想到，对面回给我的，就只有这么一句话，于是我也干脆的彻底跑题——“我还以为医生是传说中那位拯救了鬼的太郎先生呢？”
这回连森林都没有了。
医生抽了下嘴角，差点没把他心爱的手术刀插进自己的大腿上，“你说的是浦岛太郎的故事吧，第一，那位太郎君拯救的是龟，不是鬼。第二，鄙人的名字是林太郎，不是太郎，姓氏也跟浦岛先生没有关系。”
“哦——”
我拉长了平淡无波的语调以表示我的惊讶，我看看医生，又抬头看了眼天花板，状似可惜道，“算了，难得我还想为鬼可以帮助太郎先生实现愿望什么的，既然如此，还是算了。”
“咳，我当然不介意你直接叫我的名，毕竟——不管怎么说，我在危机的时刻救助了你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听对方如此不要脸，我把头复又转过去看他，“太功利了吧，救死扶伤不是医生的天职吗。”
那个医生笑了，带着股长者姿态的从容，仿佛全然不在意我是否会赖账。
“这个世道上，要求他人无私奉献，怎么想也是不可能的吧。”
他的一句话，把我一直以来都恹恹的精神提起了些许兴趣。
“为什么这么说，医生？”
“嗯？很简单的道理吧，毕竟先生你自己，能够对他人无条件的付出吗？还是说，你是永远不会对他人提供帮助的那类存在？”
·
这位森医生，很巧妙的提出了一个「人需要互惠互利」的相处之道。就像他提供医疗服务，其他人提供金钱，工也好，消费也好，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活在不间断的交易和互惠互利之间。若是无法对他人产生任何价值或贡献，那对于整个世界来说，那人就是不存在之人。
很有趣的说法，尤其是他的理念完全解释了我「不劳者不得食」的概念。甚至对于「鬼」之一族都有着批判的隐喻——鬼对于整个世间贡献为零，因此，其存在也永远无法被世间所认可。
“如此看来，接受了医生施惠的我便不该拖欠你的血袋费了。我看医生似乎也在干情报收集类任务，那么我用情报来报答可以吗？是个对医生来说不太有利的消息。”
“哦？什么消息？”
“我没有诊费。”
整个房间安静了一瞬。
兴许是从未见过像我这般厚颜无耻之鬼，没钱就算了，说要用情报代替，给出的情报还是自己没钱，这样的无赖我至今只见过一位。
那就是我。
完全笑不出来的医生扯着腮帮子，从短暂的沉默中回来，用略带试探意味的语气开口，“所以？”
“我可以给你刷盘子还钱。”
可能是已经摸清了我这只鬼的性格，这回医生面无表情，“这里没有盘子。”
我指了指装有酒精的药瓶，“我可以给你刷酒精瓶。”
“那我的医用酒精要往哪放？”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拿去洗澡。”
“太奢侈了吧？”
“我不介意。”
“我介意。”
“哦。”
我们互惠互利的合谈崩了。
·
我是个热爱和平的文明鬼，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动用暴力的，赖账也是不可能赖账的，因此，留给我的选择只剩下了一个——先不要脸的欠着。
“等我找到合适的工以后，会把钱还给医生的。”
“这可真是毫无信用的说辞。”
赊账的对象不是很满意，这样意料之外的态度令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刚听见鬼需要血袋，就立刻把东西拿出来给鬼的好心人，现在倒是多了个心眼担心鬼赊账逃跑，不觉得奇怪吗？一开始的那股热情就好像是为了牵扯住我而把血袋送给我一样，就像是钓鱼要先抛出鱼饵，像是投资要先扔进去本钱。
“我是不会欠钱不还就跑掉的，会这么想是医生太势利了，我是个文明鬼呢。”
对此，医生十分惊讶，举着马克杯喝水的动都停了下来，转而扭头看我，“鬼还有文明？”
所以我才说，这个医生可真不简单。
你看，他根本就不在意那一个血袋的价值，话里话外都是对「鬼」的试探。就这样一个顺势而为的简单问题，根据我的回答，他至少能得知诸如社群、规模、习性等许多他不该知道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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