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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蹲加速度起跳，瞬息间我冲进了两人对峙的中间。踢出去的脚踹上刀面，生生扭转了刀峰劈过去的位置。落定站稳，我挡着医生，看向了那个用刀的剑士，没有持伞的手五指化为尖锐的利爪，掩在羽织宽大的袖摆中。
从那个人的角度，是不可能看见我袖子底下的五爪的，但他依旧摆好了架势，手按在刀柄上，标准的握刀姿势几乎是一瞬间就勾起了我的心理阴影——
我最讨厌和用刀的人打了。
这都什么时代了，用枪用炮不好吗？
兴许是我想要战略性撤退的眼神太明显，对面那个杀气腾腾的剑士开口。
“还要打吗？”
问的是谁？
我下意识的用眼角瞄了眼林太郎，他带伤的脸对着我露出了一个惨兮兮的苦笑，我立刻皱眉，试探着移动脚步站远了些，然后又似是不保险的，一步又一步的退出了战圈。
“鹤见君？”
态度转换的太突然，林太郎震惊不已。
此时的我，已经没有过多的精力去照顾林太郎的心情了。
退到天台最远端的防护栏处，那个武士的视线还胶着在我身上，那么那句“还要打吗？”
就是在问我了。
·
老实说，我讨厌战斗。会痛的和会累的都讨厌，会出汗不说，还会弄脏衣服，诸如此类的原因我可以罗列出一大堆，尤其——
若是战斗了却发现自己根本打不过对方，那就更讨厌了。
我不是擅长武斗的鬼，并不精于格斗，只是当碰上的避无可避的战斗多了，我也算是总结出了一点点为鬼的打架心得。
无论是谁，在出招期间都存在一个间隔时间。若是对面一发攻击切实的落到了目标，这个间隔时间就会拉长，而若是对面造成的攻击直接达到了致死程度，出招人的神经又会出现一个短暂的松懈。这两个时间，是属于「不死鬼」最佳的攻击时机。
先前在横滨遇到的每一个混混，我都是仗着他们杀不死鬼的承下了所有袭击，再趁他们露出惊讶或恐惧的瞬间反杀的。再加上鬼的力气很大，基本上出拳就能把人撂倒，令我根本不需要去考虑太多战斗中的技巧。到了现在，我不得不坦白，我一直以来都是不要脸的靠着这种夜晚不死不伤的buff，把敌方吓死磨死耗死这么混过去的。
至于现在这个时间段……
大白天，阳光灿烂，地点是遮蔽物为零的天台，和一个身经百战的剑士对打，还要保证背后林太郎的生命无忧，就仅靠左手撑着一把给鬼安全感极低的黑伞。
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把引以为傲的buff砍了后让我带着新手村初始装备跑去解救被lv.90魔王打成残血的猪队友啊。
也得亏现在是正午，再过一两个小时，太阳开始斜照的话，就算是这把黑伞也救不了我。又或者，我根本坚持不了一两个小时，这把普通的黑伞就会先一步在战斗过程中损毁，照到阳光的我迅速升天……
我不想动手。
我有预感，在我动手的瞬间，我就会死掉。我死一次不算什么，不过林太郎的死亡，不是可重复消费的。
这个时候，明明带着林太郎逃跑才是上策……
·
“如果可以，我不想跟任何人发生冲突。”
微哑着嗓子，我竭尽全力的保持着喉咙口溢出的声音足够清晰。
要逃跑才是，我理应这么做，这是正确的做法。
我重复的告诫自己，但林太郎身上四溢的幻香，实在是过于浓郁了。
仿佛泛着红光的悬而欲滴的血珠里，充斥着浓烈又梦幻的馨香，弥漫得已经侵蚀进我的意识，并快要吞没我的理智了。
可我依然是保有理智的，并因为这个理智，而主动放任了脸上蔓延出的猩红冶艳的鬼纹。
我不能带着林太郎逃跑，就算躲过了刀击，打破了房顶，在接近林太郎的一瞬间，我也一定会输给血液里的躁动直接扑上去撕啃。
既然如此，我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鬼化状态下能够尽可能的发挥出鬼的潜能和力量，至少现在的我有自信，能够接下对面拔刀而来的一击。
我弓起的身子蓄力，袖子里的鬼爪蓄势待发。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林太郎救助过我一次。”
这个理由，足够我为他与这个世界的任何人敌对一次。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突激的暴虐感和攻击欲，以及非人的奇诡气息，令对面的剑士将刀重新归入刀鞘。他踏出右足，双膝微弓，移握刀柄的右手，做出了以一击必杀而闻名的拔刀斩姿势。
·
“福泽阁下，麻烦先等一下。”
森医生特有的低沉嗓音终止了场面的一触即发。
“鹤见君。”
似乎有什么声音叫了我。
我缓缓的移动了黑洞洞的瞳孔。
“鹤见君，与谢野晶子呢？”
“……”
“……嗯？”
林太郎提到的这事，令我刚刚离家出走了一秒的理智回来了。自眼角蔓延开来的鬼纹也逐渐淡去，我扭过头，让林太郎清楚的看见我脸上的茫然——
装傻充愣这活儿我熟练，总之就是甭管三七二十一，“嗯？”
就完事了。
什么与谢野晶子？为什么提与谢野晶子？与谢野晶子怎么了？你想问与谢野晶子什么？
这些统统与我无关，我本来就是个不堪大用的下级鬼，对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不擅长。
在鬼舞辻无惨手底下讨生活，每只鬼都要训练出一套独有的生存守则。总不能在鬼王抛出一个“花儿找的怎么样了”的问题后，下面鬼傻兮兮的来一句“我们压根儿没找啊”，又不是嫌自己活太长。
人类社会和鬼物社群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人类社会讲究人权，就算这人权卑微得如跌落在尘土里翻滚的糖块，那也是块儿糖。就算林太郎会对此感到疑惑，他也需要证据。在没有证据能直接证明我放走了与谢野晶子之前，我和与谢野的逃跑就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比起鬼舞辻无惨统治下的那个不问理由和道理的阶级社会，我果然还是更喜欢会互相算计、勾心斗角的人类社会。
·
见我这样反应，林太郎叹了口气，转而对着那个被他称呼为福泽阁下的人开口，“既然已经达到目的了，就赶紧离开吧。”
他以“就算在这里打倒福泽阁下也没有意义”的说辞请离了那人，一副好像一旦开战我就一定能赢那人似的，明明林太郎是最清楚阳光对鬼的伤害和限制，这大概就是——甭管最后是输是赢，总之面子一定要赚够吧。
我发散着思维，借此一点一点平复血液里的肆虐和躁动。
能不动手是最好的结果，那位福泽阁下似乎也秉持着相似的看法，对着林太郎讽刺了几句，然后就真的走掉了。
直到确认那个提刀人的气息彻底消失不见，我紧绷的三根弦里算是松缓了一根，不由得舒了口气，尖锐的指甲恢复圆润。
林太郎捂着他被刀刃砍伤的部位，朝我走来，“哎呀，福泽阁下的剑技还是一如既往的凶厉，疼死我了……”
像是老旧电影的慢镜头一样，那一时间，我是没有反应过来的，直到他的距离已经足够的接近——
别过来！！
我想要叫出声，张开的口却露出了兽类动物特有的尖牙，咬在了面前人的血肉上。
·
那味道，跟我想象中的一样。
香郁诱人，带着苦艾酒一般的迷醉，令头脑微醺，如沉沦在不知归路的迷迭梦里。
下意识的，牙齿忍不住咬的更深，全身上下唯一带点儿温度的舌头摩挲在血肉上，贪婪的想要再榨出点什么。
有些事情，一旦出现了第一次，就会发生更多次。血肉的味道就是如此，一旦品尝过某种美味，鬼的味蕾便会忠实地记录下来，身体也会对那个味道念念不忘。
直到被林太郎掐着下颚推开，我才重新取回了理智。
“……医…生？”
恢复自我意识的那一刻，再次显现出如繁花绽放的鬼纹的脸上，抑制不住的出现了无措和惶恐，我连着倒退了好几步，也没觉得自己逃脱开这股迷幻芬芳的遏制。
仿佛什么不可见的东西堵塞了喉咙——我真的……有能力把自己的坚持一以贯之吗？
“…抱…十分抱歉，我…我要走了。”
也没跟他细说刚刚想好的“没碰上与谢野”的理由，我以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迅速的逃离了这片空旷的天台，直到星月乍现、夜晚降临，林太郎的诊所里也没有再等到一只鬼的回归。
者有话要说：
森医生太惨了，上章没了与谢野，这章没了鬼，这大概就是捡了芝麻却同时丢了西瓜和芝麻叭h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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