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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白云,黑衣“男子”从窗户跳进房间,精准落到梳妆台的圆矮凳上。
发型发型发型、手手手、鞋子鞋子鞋子,哦,还有脸……
把身上乱七八糟的易容拆掉后,祝云将它们统统塞到衣柜里,决定等以后再毁尸灭迹。
镜子里终于出现一个披散着长发、未施粉黛的女子,她随意地擦掉额头上的汗珠,简单梳了梳一头青丝,挽了个普通的发髻,靠在桌旁一本正经地打开医书。
华映仙进门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岁月静好的场景,一向与世无争的表妹不知看了多久的书,眼睛已经有些干涩,所以眨眼的次数比平时多。
桌上瓷壶里的茶水已经凉透了,颜色浑浊,祝云捏了一下肩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书入迷了,一天都没出去,等会我叫人换一壶茶,表姐先坐吧。”
说着她想往外走,但祝英雀跃地举手:“我来我来,我去叫!阿姊坐着吧,好好休息,明天就可以和英妹一起出去玩了。”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出门,张黛拍了下大腿,遗憾道:“你今天错过了好一场大戏啊,寸雨楼那些人都是黑着脸走的。”
“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没有守擂成功吗?”祝云佯装好奇地问。
张黛和华映仙就把今天发生的事和祝云说了一遍,比如华惜意正好抽签抽到临崖派的人,被那些小肚鸡肠的人当成出气筒,直接打出了擂台,现在还躺在病床上。
再比如神秘出现的黑衣剑客在三人围攻下,成功杀掉寸雨楼的双生刺客,击败了他们的第一杀手,一剑惊四座,由于他没有留下名号,行事作风又原始粗……淳朴,有古道之意,所以大家现在都称他为“遗落剑客”。
祝云一边听一边尽职尽责地附和,不时发出惊叹声,好像真的在房间里待了一整天,遗憾没有看到今天发生的一切。
张黛说完,喝了一口新泡的茶,夸奖了英妹一句,得到小姑娘一个羞涩的笑脸。
华映仙始终沉默着,直到张黛描述完,她才开口:“这位遗落剑客的最后一剑光明磊落,提前告诉了辞盈,但寸雨楼的首席杀手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从中挣脱,只能负伤离去。”
表姐的视线落到祝云身上,“局外人”哇了一声,无辜地道:“表姐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遗憾了,真想亲眼看看那是怎样的一剑,能让你们都觉得了不起。”
“你想看也可以。”
在张黛不明所以的目光里,皖南剑派的大师姐拿起腰间的配剑。
“当日你用丹颖击退了扬花剑派的路友,所用的最后一招,和那位剑客的一模一样,只是因为没有内力,威力大减,但精髓没有遗失。”
祝云张了下嘴巴,喃喃道:“难道是师父……”
然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诚恳地对华映仙和张黛坦白:“当初我说自己拜师神医千里光,在山谷里见到了一个剑客,和他学了几招,你们还记得吧?”
两人俱是点头,祝英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会,然后恍然大悟,也跟着忙不迭地点头。
“如果表姐没有看错的话,今天那位突然出现的剑客应该是我的剑术师父,他这个人一向随性而为,听说剑术盛会的事后可能就按耐不住,直接赶过来了。”
华映仙还是有些担忧,祝云不知她在想什么,尽力安慰道:“表姐是担心他得罪了寸雨楼,会牵连到我吗?不用怕,我不会说出去的。”
“不。”冷冷淡淡的大师姐否认道,“追杀一个遗落剑客还可以算是为了捍卫自己的颜面,但牵连到他的弟子或其他人就太不讲江湖道义了。即使寸雨楼中人大部分是杀手,也丢不起这个人。”
华映仙说着说着,表情缓和了一些,低声道:“我只是觉得,那位剑客高傲不凡,那一剑几乎触及到了一个剑客最根本的道,寻常不会教给他人,所以——
“你付出了什么呢?”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比起表妹得到的珍贵机遇,华映仙更关心她失去了什么,代价是否是她能承受得起的。
祝云心中一暖,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轻柔道:“你放心,我明白。”
回顾这一路,确实惊险,受过伤逃过命,但也换回了数不清的奇遇和侥幸,她已是世上一等一的幸运儿,没什么不满意的。
“表姐,我那个剑客师父是个实诚人,从来都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平生最讨厌谎言,一生贯彻原则。他不想教,谁都奈何不了他。他是真的想教我,所以才毫无保留,不在意也不需要我付出。”
华映仙见她面色平静,方才道:“那就好。”
“阿姊的师父真是大好人。”祝英也松了口气。
张黛靠在椅背上,随意地翘起二郎腿,笑着说:“听起来祝姑娘你这个师父,很有数百年前的绝世剑客‘玄机’的风采,‘遗落剑客’这个外号真没起错。”
可不是嘛,本人就站在那里,行事作风当然是一样一样的。
祝云也从玄机那里套过……不是,听说过一些黑衣剑客的往事。
那是个他爱她,她偏偏爱他,他又死了,一路她逃他追终于修成正果,结果发现她和他竟然是兄妹,最后她愤然用脖子撞上路人的剑,没想到那是他身患绝症后编织的谎言,最后他也绝望地用脖子撞上路人的剑,殉情了的凄美故事。
据说这个故事成功感动了[万事皆修],让大和尚哭了三天三夜。
要问玄机在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当然是那个倒霉路人。
初入江湖就被溅了一身血的玄机大受震撼,从此坚定了只说真话的决心,最痛恨那些不把话说清楚还骗人的家伙,一见就砍。
最后因为砍的人太多,大部分都罪不至死,再加上他那张破嘴,喜提阴狱无期徒刑。
*
浅红登云履在鹅黄裙摆下若隐若现,少年长发如墨披散在肩头,笑盈盈地走在绿意小道上,假山奇石流水潺潺,蝉鸣声声入耳。
下一场剑术大比在五天之后,华映仙和作为替补的张黛都要好好准备,祝云则无事一身轻,干脆和英妹一起在湛卢山庄里乱逛。
路上她还去看望了华惜意,“亲切”地提出要为他医治伤势,可惜表哥不领情,铁青着脸拒绝了。
清水冰凉,在假山下待着倒比房间里凉快许多。
“如果往这儿的水潭里放个大西瓜,过一个时辰再抱出来,肯定又甜又冰很好吃。”
祝云指着水潭绘声绘色地描述,祝英脸上很快就出现了憧憬的表情。
虽然没吃过西瓜,但阿姊这么一说,英妹的馋瘾就被勾起来了。
“你听见了吗?生青。”一道声音插入她们的谈话。
纯净清朗的蓝衣剑客从假山另一头的小径走过来,身边小厮幽怨地摸了把脸,叹道:“小的明白,这就去拿。
“不是我说,世子殿下,您出门一趟就惦记着嘴上那点吃的,还记得正事吗?”
后面那句话是他悄悄抬头,对世子殿下说的。
“当然记得。”苏望卿看着祝云,“我是来找你的。”
祝云愣了一下,他为何而来?和华表姐一样认出了玄机的剑招吗?
祝英不明所以地看过去,余光瞥见生青对她挤眉弄眼,手指还指了指后面。
哦,小姑娘眼珠一转,明白了。
“阿姊,我想去挑西瓜,可以吗?”
“去吧。”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祝云拍了拍英妹的头,“去挑几个和你的脑瓜一样灵光的大西瓜。”
目送两人远去后,苏望卿淡淡扫了她的脸一眼,开门见山道:“你相信世上存在灵魂吗?”
为什么这么说?这个问题超出了祝云的预期:“我大概是相信的。”
不信不行,阴魂们都把自己的存在怼到她眼前了。
苏望卿能看见灵魂,自然也是相信的。只是男人的灵魂上突然出现一个女人的脸,他不由觉得匪夷所思,如果把这归咎于幻觉,那么出现幻觉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一整天他都魂不守舍,生青看不下去,打听到祝云的位置后,就怂恿苏望卿过来了。
祝姑娘看起来很正常,那么问题应该出在他自己身上……
定西王世子陷入沉思,片刻后慢条斯理地说:“我有个弟弟,他很聪明,你想见见他吗?”
“好啊,不过我还以为你会问其他问题。”祝云欣然答应。
“师承何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学到几分,你很有天赋。”
剑客的声音总是那样,空灵中带着一丝沉稳,然而谈到玄机,苏望卿语气里就多了些遗憾:
“他不和我打,告诉我他不会对一把剑动手。”
“因为他很喜欢剑,认为剑无论如何是没错的。”所以厮杀的时候都是直接冲着人去。
苏望卿嗯了一声,话虽如此,但遇到绝世剑客而不能与其论剑,难免令人扼腕。
穿过院门,海棠树下赫然蹲着一个用小锄头奋力挖土的少年,苏望卿自然地走过去。
“时钰,你在挖酒,是哪一坛?”
头戴琥珀冠的年轻男孩头也不回地说:“我前年酿的金菊酒,你又不喝,问这个干什么?”
一个女声道:“前年的酒?你们经常来湛卢山庄吗?”
“是啊……谁在说话?!”苏时钰唬了一跳,猛地往后看,脖子发出咔的脆响。
二殿下嘶了一声,一只柔软的手先一步替他抚上后颈,也不知按到了哪里,刚刚还疼痛的肌肉很快舒缓下来。
“多谢。”
少年笑眯眯地回头,看见是祝云,忽然慌乱地后退一步,差点踩到挖出来的小坑。
“兄长,你怎么不先说一声就过来了,还……还带着……”
苏望卿把他的结结巴巴当成对陌生人的反应,介绍道:“这是祝姑娘,我和你说过的那位。”
“其实我们前几天见过一次。”祝云仰头笑道,“不知道二殿下还记不记得?”
苏时钰连忙点头,又把沾了泥土的手往后藏。
“我当然记得,你……你是兄长的提亲对象嘛。”
话到最后,少年有些失落。
祝云眨了一下眼睛,没有说话,苏望卿倒是很坦然地告诉弟弟:“祝姑娘已经拒绝我了,我们现在并没有多余的关系。”
“可是兄长很优秀。”苏时钰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长期相处下去,谁会不喜欢兄长呢。”
他几乎能想象到祝姑娘和兄长日久生情,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场景,内心没有意外,只有气馁。
和兄长待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到苏时钰,神剑的光芒太闪耀了,凡人在旁只会相形见绌,祝姑娘也一样只会看着兄长吧。
喜欢……
听了这句话,祝云胃里一阵绞痛,某个谎话连篇的演戏狂魔的影子在她脑子里晃啊晃,相当欠揍。
如果那个人的关心和照顾都只是随手一演,她却当真陷进去了,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她希望那人能有些别的反应,但是、但是!他这几天平静得太过分了,祝云一想起来就怒上眉梢,恨不得把人按到墙上逼出一句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