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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的天气，明朗清凉。
午后清凌凌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洒进悠闲的咖啡馆，徐涟涟点了一杯奶泡冰摇咖啡，坐在阳光正好晒在脚边的位置。
她对面是喝着冰美式的陶西嘉。
陶西嘉搁下手中的咖啡杯，“真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分了。”
徐涟涟惊讶于陶西嘉对此事的惊讶，“你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
陶西嘉一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摩挲着咖啡杯的手把，没好气地白了对面的人一眼，目光落在人来人往的街道。
“还以为你们会有什么不一样。”她的语气稀罕的有一点沮丧，“结果都一样。”
徐涟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拉长耳朵，“你有心事啊？”
“别想打听。”
“哦。”
“……”她看向开始悠闲喝咖啡的人，“喂，你还真的不问啊？”
徐涟涟耸了下肩，故意摆出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模样，“没兴趣。”
“哼！我还不想说呢。”
不过三分钟，藏不住事的陶西嘉开始吐苦水。
前段时间她有个感情很不错的交往对象，一度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她甚至为了男方跟家里对抗，口口声声说他们是真爱，必须要结婚。
然而没多久，那个男人就态度坚决地跟她分手了。
因为陶明昭出面跟他谈条件，给了他五百万，和一个他一直都梦想入学的名牌大学的机会。
那时候陶明昭面容冷肃地跟她说，“你所谓的真爱，根本比不过利益。”
二姐的这句话，在她大哥陶成礼身上继续验证。
由于二姐抢到了香云里酒店的全部管理权，陶成礼直接落了下风。
于是，原本为了家世欠佳的爱人跟家里抗争三年的他，立刻跟某位对他事业大有助益的集团千金订婚。
他的那位爱人成了情妇，生的两个小孩成了私生子。
甚至连陶明昭也跟陶西嘉说过，如果有比霍之邈更合适的联姻对象，她也会立刻联姻，决不能输给陶成礼。
金玉之下，全是败絮。
没有一颗真心。
深受情感打击之下，黯然神伤的陶西嘉忽然想起去年在梅见滑雪场，因为某人一句“我想要这个滑雪场”，就把滑雪场亲手奉上的霍之邈。
她稍微振作一点去打听他们的近况时，得到的却是他们已经分开了的消息。
她当然不敢去找霍之邈问些什么，于是找徐涟涟出来喝咖啡。
“真是意外。”徐涟涟看着倾吐完后明显心情变好的人，“娇纵的大小姐也会期盼‘真心’。”
陶西嘉难得没跟对方计较，“你不知道吗，‘真心’可是我们这个圈子里，最难得可贵的东西。”
“真心”在任何时候，都是难能可贵的东西。
徐涟涟看向低头用小铜勺将一口没喝的冰美式搅出漩涡的人，有些恍然大悟地说：“这就是你专程叫我出来喝咖啡的原因？”
陶西嘉搅咖啡的动作一顿，故作夸张地白了她一眼，“少抬举自己。”
“喂，所以到底为什么？”陶西嘉抬头看向她，“我都打听过了，明明在霍家老宅的时候，霍哥哥那么维护你，哪怕是当着这么多霍家人的面，抵着这么大的压力，也没让你受半点委屈。”
“连我大哥都做不到霍哥哥那样，你为什么会不喜欢他？”
徐涟涟诧异地看着陶西嘉，“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不喜欢他？”
她和霍之邈之间，无论是从家世、地位还是财富等各方面，都差距悬殊。一般情况下，大多数人会首先认为是男方甩了女方吧。
“虽然连我二姐都怀疑过霍哥哥是不是借着‘护女友’的名义，将霍家上下对他不满的人都敲打一番。”
“但是——”说到这里，陶西嘉的表情还有一点得意，“他肯定是真的喜欢你。不然，没必要时时刻刻都对你这么关注和关怀。他可是很忙的，哪有这么多闲情逸致。”
她的那些话，说得徐涟涟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就说：“我不是不喜欢，只是……”
“只是”了半晌，才理清自己想要说什么，于是徐涟涟继续说：“我只想吃一个苹果，我不想要整个果园。因为苹果吃完就吃完了，但果园是很难打理的。我不喜欢麻烦，也不想让生活出现这么多波折。”
陶西嘉听完反倒说：“你真矫情。不能苹果和果园都要吗？有钱有资源，请人打理果园不就行了？”
徐涟涟被她噎得无话可说，因为她这话说得又对又不对。
不对的地方在于，有客人来了果园，主人总要出面招待。她不想当那个时不时就要应对各种客人的果园主人，只想当个纯吃苹果的路人。
陶西嘉唉声叹气地摇头，“可怜我那霍哥哥，这么出类拔萃的一个人，倒了大霉，看上你这么个胆小鬼。”
随着时间的流逝，阳光已经倾斜到桌角。
徐涟涟垂眸，盯着桌角的那一小片阳光里的浮荡微尘，“嗯，确实倒霉。”
陶西嘉被她气的，险些一口气没能喘上来。
*
有个做境外贸易的投资商想跟霍之邈谈合作，他专门打听到这位赫赫有名的霍九爷，之前有过一个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小女友。对方是个搞音乐的，爱穿旗袍。
他想着投其所好，找来一位行业知名、女神级别的小提琴家，还让她换了一身典雅的真丝旗袍。
霍之邈对这个投资商的项目有些感兴趣，便接受邀约，按时抵达了约定的会所包厢。
坐下来简单聊了几句，对方就让那位小提琴家出场演奏，演的曲子是一首悠扬的古典乐。
一旁的林枫见了，在心里为那位自作聪明的投资商默哀。
霍之邈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本来是想直接起身走人，但是当听到第一声弦音响起时，他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去年冬天的情景。
那天傍晚下着大雪，他回到长熙公馆，撑着伞走在前庭时，透过满庭风雪从木方格玻璃窗看到穿着米色厚毛呢旗袍的徐涟涟，手里端着咖啡杯，倚靠在壁柜上，露出愉悦且享受的表情。
那画面，就像是一帧黄金时期的时代旧影。
等他走到门廊下，收了伞将其搁在伞架上，一推门就听见客厅里邓丽君《我只在乎你》的歌声悠悠传来——
……
任时光匆匆流去
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
这个音质明显不是从他置放在客厅里那套昂贵定制的音响播放出来的，而是不记得哪年，他那一年也见不上几次的老爸，从国外淘回来送给他的古典留声机传来的。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发现客厅角落闲置已久的留声机，又是什么时候刻的黑胶唱片。
看到他时，她的目光一亮，将手中的咖啡搁在壁柜上，连跑带跳地扑进他的怀里，说：“你今天回来的蛮早的耶。”
他抱着她，笑着问：“想我了？”
她笑的眉眼弯弯，然后握住他的手掌，牵着他往已经换到下一首歌的留声机走去。
她跟他说自己是怎样发现角落有台留声机，又问了好多人应该怎么操作；因为一张黑胶唱片至多刻十首歌，她又是如何精挑细选、纠结再纠结地选歌……
他听着，时不时应和两句。
这些非常琐碎且没什么实用性的闲话，却像是热风机里吹来的缕缕暖风，轻而易举就驱散了冬夜里披风裹雪的寒冷。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孤独过，直到她离开后的某天午后——
他在书房发现她随手搁在窗边小木圆桌上一本还没看完的散文集，拿起来下意识地就问：“涟涟你……”
到处都是孤独的回响。
思及此处，霍之邈抬手拨弄手腕上的沉香佛珠手串。
以前认为玉禅寺的谶言就是胡扯，现在他却会想：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有一个人是专门为他而来的。
结果是好是坏，由他说了算。
悠扬典雅的小提琴曲结束，那名投资商误以为霍之邈是在沉醉，笑吟吟地问他是否满意，需不需要再来一首。
霍之邈对其露出一个浮于表面的微笑，“听不懂。看来我们的志趣不投，告辞。”
说完他就站起身，阔步离开，那名投资商追在身后说什么好话都没用。
*
长熙公馆，二楼书房。
赵觅和霍之邈坐在窗边下国际象棋。
余光瞥见前方有个与好友喜好截然不同的独立书架，赵觅笑了一下，行了一步棋，“那个书架上的书，你怎么还留着？”
霍之邈看着棋盘上的黑白棋，边行棋，明知故问：“哪个书架？”
赵觅冷嗤一声，“少在我面前装。”
霍之邈不回话，沉默地行棋。
“欸，打算怎么做？需不需要我帮忙？”赵觅跟他从小一起长大，太清楚他是什么脾性了，遇到喜欢的，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霍之邈笑了一下，行了一步决定输赢的棋，说：“不用。”
他舒适地往后靠在椅背上，“还有，你输了。”
赵觅压下脑袋去看黑白棋盘上的棋局，然后摆手耍赖，“不算不算，刚刚闲聊我都没认真下。重来重来。”
霍之邈端起茶杯品茗，随他重新摆棋。
豪门深似幽海般诡谲汹涌，却也藏着堆金积玉的金山银山。
有人愿意为了那些金银，即便风卷浪吞，也要不顾一切地投身入海，劈风斩浪。也有人惧怕鬼蜮深海，即使有行船亲自将金银珠宝奉上，也坚决不肯离地踏海。
这无可厚非，也无关对错，只是个人选择不同。
而徐涟涟，恰恰是后者。甚至她连在海岸待着，都不愿意了。
不过，也没关系。既然金银珠宝诱惑不来她，那他只好不择手段，绑她上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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