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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见李首辅和鲁研踏入殿内，一直板着脸的秀三笙反倒扬起了嘴角，可惜眼里却无笑意。
“杨启桥，你这个草民的面子，倒是比朕还大。”
李首辅和鲁研闻言，顿时拜倒在地。
秀三笙微微皱眉，他有些看不得自己的师长在面前行跪拜礼，“都起来吧，给老师赐座。”
“谢陛下。”
李首辅虽然混迹朝堂大半辈子，但是面对近来陛下的礼遇，仍然很是受宠若惊。
登基后的陛下，可是不怎么拿他当老师看的，君臣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大。
杨启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陛下似乎变了很多。
秀三笙不在意他们怎么想，颇有些不耐道：“苏凛，朕猜得到你为何而来，但朕不打算管。”
“陛下为何不管？”苏凛板正的站着，蹙着眉。
“为何？堂堂振国将军，芝麻大的事儿也要朕来拿主意吗？”
“……”苏凛无言以对，似乎觉得哪里不对。
作为臣子，不在职责范围内的、无权决断之事是定然要上报的，哪里还需要区分大小。不报，那叫越俎代庖……
更何况，这也不是个小事吧，没看首辅和工部尚书也都因为这事聚集于此吗！
苏雯知道哥哥在这种事上，谨慎不知变通，说到底这也是因为以前被陛下打压出来的习惯，她忍不住为哥哥说话。
“陛下，此事关系重大，如何能称之为小事？”
秀三笙有些意外的转头看她。
若是以前，苏雯定然倔强的注视着这道目光，不让自己认输。可今天不知怎么了，她有些受不住陛下看她的眼神。
她不惧冰冷的审视，反倒有些受不住温情脉脉。
“臣妹不知事情原委，望陛下恕罪！”苏凛见气氛不妙，迅速请罪。
众人也纷纷表态，言道苏凛苏雯二人不是有意冲撞，望陛下息怒。就连杨启桥都为二人担忧。
只有高备站在一旁，颇有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味。
陛下怪罪谁也不会怪罪苏统领的。说起来也奇怪，苏统领跟了陛下这么多年，从未得宠过，最后落得一个被废的结局，本是令人唏嘘的事可哪成想陛下把人废了，反倒惦记上了！
要说以前他还看不明白，这几日他在跟前伺候，陛下看苏统领那眼神，啧啧啧。
打住，岂能腹诽陛下，那是大不敬！
高备低眉顺眼。
秀三笙面对这个场面，也有些无语了，他没说什么吧？
“苏统领认为该如何？”
“陛下胸有沟壑，属下难以揣度陛下的心思，但是该怎么做，陛下应该明示苏将军。”
“你在教朕做事？”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在回答陛下所问。”
苏雯说的面不改色，众人却听得心惊胆战，连苏凛都有些不安了。
反倒是秀三笙欣慰的笑了笑：“不错。”
众人：？
秀三笙转头对苏凛道：“你这个振国将军的封号，真该让给你妹妹。”
苏凛：？？
“尔等要朕明示，那朕便明示。”秀三笙道，“不过一个官员的任命罢了，所牵连的不过个人荣辱、党派纷争，朕说这不是大事，说错了吗？”
“如果是在这个圈子里闹，闹得再欢，在朕看来也是一件小事。”秀三笙依次点名，“杨启桥，这个司农你做也好不做也罢；苏凛，你是看得住人也好，看不住人也罢，这些对朕来说无足轻重，因为这些对天下来说没有分毫影响。朕说是小事，说错了吗？”
“你若是觉得守着一亩三分田于天下百姓更有益处，朕也不是不能放你离开，因为这说到底，并不是件大事。”
帝王坐姿随意，语气慵懒，闲聊似的说着话。杨启桥的神色却越来越郑重起来，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开口道：“陛下认为什么才是大事？”
秀三笙轻笑，“搞得出大动静的，自然才算大事。”
局限在宫闱之内，闹得再欢，也算不得什么。
秀三笙成功把下属们忽悠地去工作了，就连杨启桥都没再消极抵抗，也不知道是不是把秀三笙的话当成了激将，还真被激发了斗志。
他那个司农的官位本是参考地方小吏，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连个正经的工位都没有。秀三笙表现的满不在乎，但心底对杨启桥其实是寄予厚望的。他没有真的把人晾在一旁，不仅给了他去各部选助手的权限，还亲拟了一份《农业部建设发展思路指南》送去。
这部《指南》是秀三笙曾经游历各界的经验之谈，不仅涵盖部门建设，还包括农业的发展建设方向，内容很全。
不过都是些提纲掣领的框架之谈，具体实施的细节还需要实干人才躬身实践。
据说杨启桥拿到这本《指南》后彻夜研读，甚至在和好友鲁研的交谈中，流露出对自己之前莽撞辞官后躬耕田间、虚度光阴的悔恨。甚至主动了解了很多朝堂政事。
这些都是秀云霆例行汇报周工作的时候提到的，他汇报的内容向来很合秀三笙的心意，重要的事情写真写实，不夹杂私人情感，也不考虑帝王喜怒，一概如实上报。而细枝末节的事情又能详略得当，让秀三笙像是听新闻联播简讯一样，听得一气呵成，还不占用多少时间。
“之前说的名单，可有眉目了？”秀三笙问。
“按照陛下的指示，目前筛选出十余人，要报给杨大人吗？”
“给他吧，用不用让他看着办。”秀三笙随意间便给了杨启桥一份大权限，转而又道，“如今朝中基层官员缺位严重，朕决定从州府郡县选调地方官员入京，增设选调考试，共三个层级，形式参考科举中的乡试、会试、殿试，你回去拟个章程出来。”
秀云霆虽不知这等制度层面的事情为何要他参与，但他对陛下的吩咐从来是坚决服从。
秀云霆退下后，秀三笙又召集了首辅和六部官员开高层会议，还是关于选调官员的事情。
十多位三品以上的大员齐聚一堂，听明白陛下的意图后，有人凝眉似是不认同，有人沉思着如何在选调中谋利，也有人两眼放光认为此法大善。
李首辅思索片刻后率先发言：“陛下，臣认为此法可行，然这选调所考的具体内容，是否应与科考不同？”
“自是不同，参加选调的考生都是有官场经验的，所考内容理应更加具有针对性和专业性，不能泛泛谈论时政问题，更不能局限在经史子集中，具体措施诸位会后给朕呈份章程上来。”
在场众人都是人精，虽然对陛下的措辞有些不明所以，但结合语境倒也能揣摩的八九不离十。
众臣纷纷领命告退，秀三笙：“老师留一下。”
李首辅起身，等着陛下吩咐。
秀三笙见状笑道：“老师坐，不是什么大事。老师也知道近来清理朝中蛀虫，基层官员清理过半，虽然都是些小官，但不乏要职，这些位置空缺出来，一时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吏部递上来的折子朕看不上，只能来麻烦老师了。”
“陛下言重了。”李首辅在座位上微微欠身，“老臣身为内阁首辅，为陛下排忧解难是分内之事，不知陛下对这人选可有要求。”
“朕只求一点，人尽其用、物尽其才。”秀三笙道，“朝中目前还在位的基层官员，朕都信得过，朕愿意给他们一个大展拳脚的平台，必要时，亦可破格擢升。”
李首辅闻言沉默良久，郑重道：“老臣领旨。”
朝中局势近来可谓风起云涌，一边是启明检察官们的手越伸越高，隐隐涉及到朝中要员；另一边，李首辅一连数道奏疏呈禀陛下，全部是破格擢升一些京中小官的，偏偏陛下还都准了！
陛下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卖首辅大人的面子了！
虽说这些不起眼的小官，就算是越级擢升，品级也不会很高，但给他们的职位都是实打实有实权的！如何不让人眼红！
更夸张的是，有个叫钱一安的从六品小官，被首辅大人举荐连升三级之后，还未满一个月，陛下居然又将人提了三级，目前高居户部右侍郎，这可是从三品大员呀！
“荒唐！荒唐！古往今来，和曾有过这等荒唐的事！！我必要上疏谏言！”户部左侍郎陈岁愤愤道。
“陈大人，您可慎言吧！陛下今儿才发了火，你别这时候去触霉头！”和陈岁交好的官员小声道，“你没看周尚书都没个二话吗？这时候就得顺着陛下来，你看不出来吗，陛下近来是要拿户部开刀呢！”
说话的人叫史瑜。启明出手迅猛，不到三天就将一位侍郎拉下马，史瑜处在这风波之中是又惊又喜，右侍郎下马了，他不就能上位了吗？
结果，被一个没资历没背景的小官抢了先！
史瑜脑子还算清醒，知道硬刚陛下的下场只会更惨，更何况他不是陈岁，他这些年贪了不少，不能上位倒也罢了，别到时候丢了乌纱帽和脑袋……
不过他也不是好惹的，抢了他的官位，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个钱一安知道官场的险恶。
成为侍郎的钱一安此时，比所有人都觉得荒唐，他的妻子出身大户，见过大世面，倒还稳得住，不过颤动的手帕还是暴露了不平静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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