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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不大，东西各有两间偏房，都黑咕隆咚。只有中堂的灯亮着，也不十分亮，朦朦胧胧的一盏豆大微光，想是定善为了省钱不让多点。
高胜寒刚一进屋，脚下就被杂乱的桌椅绊住。定善忙道：“还没收拾完，你先进去找个地方坐。”
高胜寒进到里屋，总算一张大床是铺好了，床边就地放着矮几，几上的堆着包袱，还都没有打开。
她一屁股坐在矮几上，外后靠住包袱，仰头长出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半响才起身到：“师父呢？”
定善端着烛台进来，侧身等着后面的妙清。妙清将里里外外的门都关上，进来离高胜寒远远往床边一座，低着头就不说话了。
“你师父出城去了。”
定善将烛台放在床边的木箱上，拿了张草编圆榻就着高盛寒身边坐下。
高胜寒好奇道：“出城做什么？”
定善笑道：“这我怎么知道。总归你师父手段多，去处也多。可能接了什么挣钱的活。”
不等高胜寒说话，她又道：“你来是送钱的吗？”
高胜寒回道：“不是。我没钱给你们送。”
定善像早料到，接过高胜寒的话，并不在意她的回答，笑道：“我准备明天带着妙清到东边几个坊里转转。”
高胜寒道：“做什么？”
定善道：“算卦。咱们现在也是有真本事的人，未卜先知，总能挣点钱。”
“恐怕……这个钱挣不到。”
定善这才认真起来，正色道：“怎么说？”
高胜寒从袖中拿出信，递给了定善，妙清和定善一起起身移布到灯下，将信从里到外看了一番。
定善问：“这是谁写的？”
“你倒问我，不是你们写的吗？”高胜寒已经感到不妙。
定善妙清皆莫名其妙。
“难道是你师父写的？”
定善拿不定主意，又将信看了看，肯定道：“这字迹也不是你师父的。”
高胜寒复又向后靠去，长吁一口气，淡淡道：“那就是有人在我们背后搞鬼。”
妙清顺手打开木箱上的一个食盒，从里面摸出一块四方绿腊糕，看着定善手里的信道：“这上面写的什么呀？我怎么看不懂。”
说罢她扭头往床边走，将糕点一把塞进自己嘴里。
定善看着信，眉头越皱越紧，她道：“这写的不对呀。”
高胜寒问：“哪里不对？”人却一动不动，眼睛盯着黑乎乎的房梁，她已经昏昏欲睡，眼皮都睁不开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娘到子虚观给你妹妹求过签，那个签文上怎么说？”
高胜寒连头也摇不动了，她陷在包袱里的脑袋发出瓮声道：“不记得了。”
定善看向妙清，妙清正吃得满嘴飞糕屑：“你就吃吧，撑不死你。那个签文也有’凌霜’二子，具体还得问你师父，但我可以肯定，’凌霜’指的就是你妹妹高凌霄。”
“这个签就写的不对。分明要戴凤冠的是我们胜寒，怎么能是高凌霜？”
高胜寒声音越来越小：“凤冠我可能戴不上了。”
“为什么？”定善一声将烛火差点惊灭了，她过来一把将高胜寒拉起来：“别睡了。说话。”
高胜寒近乎是有些撒娇，歪着脑袋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成大器那个狗东西，他跑到皇帝老子跟前大闹了一场，指名道姓要娶高凌霄，就是不要我。”
定善将高胜寒摇了摇：“皇帝怎么说？”
高胜寒坐正，打起精神道：“皇帝答应了，昨天夜里把高解叫去训斥，今天一天高家上下的人都吊丧一般。”
“上一世有这出吗？”
高胜寒摇头。
定善一下子慌了，管不住脚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完了完了，这怎么还能有变数？要是都变了，就不能未卜先知，这下可怎么生活呀。”
妙清咽下最后一点糕点，安慰定善道：“师叔，你别着急，咱们不是还能招摇撞骗吗？”
一句话给定善哽住了。
定善再看去灯前看信，仔细辨认字迹，在大脑里飞快将认识的人的字都对了一遍，总也理不出线索，正思量，见妙清的手又往食盒去了。
定善斥道：“你能不能别吃了！”
妙清快速拿走一块，捂在手心求饶道：“最后一个。”坐到床边撇嘴：“你们不知道，我想这口想了十几年了。张记长平七年就关门了，我还以为我再也吃不到了。过两年等它又关门了，我想吃也没地方吃去。”
定善给她气得无方，怒道：“有点钱全给你养了五脏庙了。明儿你就出去挣钱去，挣不到钱别想回来吃饭。”
妙清努鼻子冲定善一“哼”，忙朝高胜寒身边躲过去，贫嘴道：“只要你不把钱再拿去给你那个没良心的儿子，我就是天天吃顿顿吃，也吃不穷咱们。”
“你再说一句试试？”定善一双大圆眼睛瞪过来，跟庙里的金刚似的，妙清忙拉起高胜寒挡在她身前，冲定善吐了下舌头。
高胜寒可没力气给她们断官司，她坐上床，将妙清往床里面推了一把，示意她闭嘴上去睡觉。
定善这才作罢，不与她计较。
“什么人会写出这样的信来？”
妙清从高胜寒背后伸头道：“肯定是老天爷显灵呗。本来应该嫁给豫王的就是高凌霄，肯定是老天爷也知道他弄错了，才有了我们这一遭。”
“你倒会想。”
高胜寒道：“会不会……是高家骗我的？这个信就是他们写的。”
定善道：“骗你什么？告诉你，这是天意，让你不要争抢？”
高胜寒摇头：“是说不通。可我总觉得有人在捣乱。”少顷她又道：“要是这世上只有一个高小姐，那就好了。”
定善抬头看去，高胜寒一双眼睛已经是十分疲惫，眼眉低垂，长长的睫毛被烛火照的黑影森森，幽昧不明。
这个眼神定善从前也是见过的，那是上一世高盛寒每次遇到麻烦来找定厄时的眼神，不出三天，给她找麻烦的人就会消失。
定善心头一颤，顿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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