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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弦昭疑团满腹，死死盯着小巷企图从里面看出什么破绽来，可看了许久仍旧没什么发现，那脚印就好像走不出小巷一般，堪堪停在巷子口竟凭空消失了。
葵扇就是再迟钝此刻也该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发现巷子里并没有人，又是转头看看街道上路过的人，看了许久发现有的人纳闷望着她，也有的人只顾自己脚下路，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不对劲，这人应是追出来了才对，那脚步声距离她们并不远甚至可以说只有几步之遥，所以她们才只顾着拼命跑，分不出力气去看身后人。
此时已然酉时，钟鼓楼重一声轻十声，提示人们已然日落。西街行人脚步匆匆，游人急着归家，卖得不好的小摊贩也三五成群收拾物件。
“姐姐，咱们回去吧，晚膳的时辰该到了。”
葵扇虽然也觉得此事邪门，但她更怕她们被发现偷溜出来，于是扯了扯陆弦昭的袖子。
再怎么不甘也只得罢，陆弦昭烦闷地垂首拍拍衣袍，路过行人留下的杂乱脚印就像她此刻心头的思绪一般，她抬靴准备要走，心中倏然一震。
脚印？
对啊，脚印！
陆弦昭险些跳起来，她逆着行人快步往小巷口走去，好在人们此时都想着回去，无人踏足小巷，不会破坏那些脚印。
葵扇见状皱着小脸亦步亦趋跟在陆弦昭身后，为难：“姐姐......”
“待会，”陆弦昭展臂拦住葵扇即将踏入小巷的身子，屈下身子一手轻撩白纱留开一条细缝，露出眸子去观察地面上留下的黄土脚印，待她抬眸又要去往后瞧。
“哐当——”
登时，一个破烂的瓦碗滚落过来，打乱陆弦昭面前的脚印，被扬起的黄土飞跃而起就要飞向她的眸子，陆弦昭眼疾手快放纱起身。
顺着瓦碗滚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小男孩一脸惊恐地望着她们，跪膝爬行至陆弦昭跟前去抓回那瓦碗，又迅速朝后退去，“我，我不是故意的......”
陆弦昭垂眸去看坐在地上满脸蜡黄的小男孩，他一番动下来，巷口的脚印早被打乱，巷口地上原本的脚印被他的取而代之，瘦瘦小小。
“姐姐......”葵扇到底是苦过来的，心中不忍见这男孩这番模样，她也知晓自家小姐一向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主，更何况还是对待叨扰她做事的人，所以她只敢低低唤了声。
“咕嘟——”
抱膝缩着身子坐在地上的小男孩肚子发出一道声响，陆弦昭刚抬起的眸闻声又垂下，才发现小男孩哪儿是脏兮兮，分明就是穿着衣服东破一块西破一块，身上的黄土只是覆盖在露出的肌肤上。
虽说已过了寒冬入初春，到底还是没到夏日，这个时节朝暮之时最是难捱。陆弦昭撇了眼空空荡荡的瓦碗，叹了口气，“你去买只叫花鸡和些肉包子来，顺带去绣坊买件衣裳。”
葵扇松了口气，喜滋滋地跑开，“姐姐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嗯。”
陆弦昭等了半晌不见小男孩有何反应，她讶然地绕过男孩站在巷子墙边，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神色。
小男孩紧锁眉头，盯着葵扇离去的方向，又很快垂下头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手臂上似是有结痂的伤口，又打着赤脚，也不知他寒冬是如何捱过。
方才应当再叮嘱葵扇去买双鞋的。
罢了，他们毕竟萍水相逢，她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做到这些依然仁至义尽，其余的就看他本事了。
少女想到此，也就收回探寻的目光，又把目光转向巷口中心和深处的脚印，细细观察起来。
这脚印怎的前边深，后边浅？
陆弦昭缘以为是自己隔着白纱看晃了眼，又撩开白纱细细看了一番，才发觉这脚印的古怪处。
缘是如此......
“姐姐，我回来啦！”
葵扇抱着东西满当当跑回来，又招呼了一声小男孩，“你快起来呀，看看衣裳合不合身？”
“你，你们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小男孩迟疑不决地问道，他并没有从地上起来。
“我们自然是......”
“自然是有利可图。”
一直沉默的陆弦昭淡淡出声接过葵扇的话，她垂眸对上小男孩从始至终一直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她知道，小男孩一直问的是自己。
小男孩愈加疑惑，他喃喃重复陆弦昭的“有利可图”，陡然，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猛然起身靠着墙一脸戒备地盯住陆弦昭，“我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
“彼此，”陆弦昭眸中含笑地撇了眼小男孩起身时留在地上的脚印，又看着巷口深处没被破坏的脚印，心中已然有了七八分判断，“你在小巷时就一直跟着我们，难道你就安了好心？”
“你血口喷人，这儿的脚印这般大，不是我的！”
小男孩死死抓紧手中瓦碗，不服地辩解。
“你瘦骨如柴，面色蜡黄，饭都吃不起的人缘何大腿这般臃肿？”
陆弦昭指了指小男孩大腿根，若说她方才还疑惑，可看到小男孩沾了些黄土的脚和留在地上的脚印，以及他大腿外侧露出的布料与身上的不同之后，就大概得出结论，“你说不是你，那你可敢去比比那脚印印在地上深的那块？”
“呸，”小男孩面色涨红，捂住自己大腿外侧露出的草鞋，眼见自己被发现，恼得吐了口唾沫，“你们活该，像你们这般权贵放着别的街巷不去，来我们西街租铺子能有什么好事。是我本事不够，否则你们钱袋早就比你们脸都要白！”
“你！葵扇气急，指着他半晌说不来话。
铺子？
钱袋？
陆弦昭陡然想起，那一阵似有若无的脚步声一开始是在她们早已离开铺子那条小巷时才出现的，他能知道她们是租铺子，定然是从一开始就跟着她们，这才偷听到她们的对话。
难不成是方才她摇晃钥匙时发出的声音似钱袋声，这才把他勾了来？
“我们做什么与你无关，”陆弦昭接过葵扇怀中的东西，转身吩咐，“葵扇，将他摁住送官吧。”
小男孩闻言，脚抹油往小巷深处跑，葵扇眼疾手快追上他，一把将他瘦弱的小身板扣住。
“正巧前些日子还听他们在愁乌金山矿工与苦力不够。”
陆弦昭背对小男孩与葵扇，抬头望了眼天色，自顾自地喃喃。
“乌金山......”小男孩重复陆弦昭话中地点，念了几遍才想起记忆里大人们所说的疾苦之地，他不由害怕得打颤。
陆弦昭也不出声，抱着东西往外走，葵扇不晓得自家小姐要往哪儿去，但此时心中已是气急，也就压住小男孩跟着走。
三人走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楼店务，正忙着收拾东西的店小二看到陆弦昭前来，原本笑着的脸倏尔僵住，他飞快地往里跑，“女使稍后，小的这就去寻掌柜！”
掌柜不知是听了店小二什么话，面色焦急地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木筷，指指陆弦昭身后的两人，“女，女使，这是怎的了？”
“掌柜的可否替我将此人严加看管？”
陆弦昭侧过身子让葵扇将小男孩摁着向前，也没急着解释。
“你你！”
掌柜赶忙走下台阶凑近看着小男孩，咬牙切齿地指着小男孩，“女使有所不知，此人名为吕四，自打去年春节他家中祖父去世后，他就在这西街偷鸡摸狗，我定会替你好好教训他！”
为何是祖父去世后，他才如此？
难不成是他祖父待他不好么，他身上这么多伤痕？
也不对啊，这伤痕虽结痂，但看起来也不是春节前留下的......
陆弦昭眼见掌柜招手让店小二从葵扇手中接过小男孩，她将怀中东西递给葵扇，拦住店小二将人提溜进去的动，凑近掌柜低声叮嘱，“莫急，掌柜只替我将人看牢即可，他是在铺子外被我碰着，也不知听到了些什么，此事若是被主人发现，那么......”
剩下的话陆弦昭没说，掌柜的也就没敢问，他不由将心提到嗓子眼，点点头表示：“女使安心回去，此事我自会办好！”
......
夕阳西沉，毓秀巷小侧道上，戴着幂蓠的少女被身前少女拽住手腕飞快地朝前跑，春风挂起衣诀，险些吹开白纱。
“葵......葵扇！”
“姐姐莫怪，咱们已然耽搁了好些时间，得加紧了！”
葵扇耳边刮过自家小姐咬牙切齿的声音，更是头也不敢回，心一横拽着陆弦昭加快速度了跑。
主仆二人终于赶在陆垣派来的丫鬟前赶回侧院，陆弦昭将幂蓠一把扯下，气还没匀过来就赶忙爬回床上。
绿霞提着食盒，眼见葵扇满袍灰尘，嫌弃地连连后退，“你今儿滚泥潭了不是，身上这般脏，你家做主子的也不知管管。”
“我，”葵扇浑不在意地拍拍衣袍，指指院中那抹红，“小姐今日都睡着呢，我瞧有些时间，这才替小姐打理打理花草。”
好险好险，差点圆不回去。
绿霞撇了眼院中花草，将食盒搁置地上，又倒退几步，“我今日还得跟大小姐出去呢，衣袍脏了岂不惹人笑话我们陆府，待我走后你再来拿。”
陆弦昭听听外头脚步声消失，一骨碌撩开被子爬起来，倒了杯凉茶慢酌。
“嘿嘿，小姐瞧我可有点进步？”
葵扇提来木盒，笑嘻嘻拍拍衣袍上尘土，又打开食盒布菜。
“方才绿霞可说了什么？”
陆弦昭看到今日菜式这般丰盛，就知道前来的丫鬟应当不是陆垣派来的，只有可能是长姐央着陆夫人送来的。
葵扇布菜的手一顿，“小姐怎知是绿霞姐姐，小姐还没夸夸我呢！”
“猜的，葵扇最是厉害行了吧，快些告诉我方才她说了什么？”
陆弦昭没好气地接过葵扇递来的碗筷。
“绿霞姐姐说，今日她还得跟大小姐出去。”
长姐？
那看来是宋府了。
陆弦昭只点点头，吩咐葵扇下去，不用守着她，“今日的叫花鸡和包子都是你的。”
葵扇行过礼，欢呼了一声就喜不自胜地出去了。
宋府？
陆弦昭夹菜的动一僵，她想起那夜的蛇，敏锐又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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