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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尘目不转睛地盯着白以迟看了许久，他的视线视线扫过白白以迟的脖颈时，眼底的瞳孔明显地变大了起来，上面的一处痕迹险些令万俟尘失了分寸。
他轻拨开白以迟侧颈琐碎的发丝，用手微微触碰了一下，似月型的疤痕展现在万俟尘眼中，那是儿时万俟尘不小心弄的。
万俟尘心中暗想：“是她！”
十五年前。
那时他两居住在一个村子里面，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只是因为后来的那一场屠村，才令他们二人彻底失了音讯。
在众人眼中，白以迟是个顽劣的性子，被村里的人冠上了一个闯祸精的称号。
这些年来待在无碧峰的日子，想来也是寂寞难耐，若不是那场意外，也不会两人相对而立之日，认不出对方。
万俟尘比她年长几岁，心软，每每在白以迟闯祸，村民想要找她麻烦的时候都会帮她一把，她总是受着她身边这个大哥哥的照拂。
那一日她下田将隔壁邻居家郑大娘的禾苗给拔了，人家刚刚午憩醒来，想着这些天日光毒辣得很，田中干涸得快，便想着用那水车去浇浇水，好让秋季时有个好的收成。
哪却想白以迟二话不说跑到田里，将人家的悉心栽种的禾苗给拔了。
白以迟拔完后一路小跑准备回家，可看了看身上的泥，中转过身去跑到河边戏水去了，归去时碰巧遇到万俟尘他们家从河边打捞完鱼上来，正打算拿去渔市去卖呢！
那时的万俟尘还不叫现在的这个名字，叫任元思，白以迟唤江冉书，万俟尘喜欢阿书阿书地叫她。
万俟尘肩上扛着小鱼篓，里面的鱼儿时不时地跳跃着，让他的背不住地往后耸，见不远处的白以迟坐在桥上戏水，大声呼喊着：“阿书，阿书！今天我和爹爹打了好多鱼，你要看看吗？”
白以迟摇手回应道，脸上绽开天真的笑容来：“元思哥哥。”
万俟尘得到爹爹的应允，跑去跟她搭话，他放下肩上的小鱼篓，说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多泥巴呀，怎么弄的？”
白以迟慌忙掩饰道：“刚刚回家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跌到了田里，想着回家可能会挨爹爹娘亲的骂，就一直在这里待着不敢回去。”
“这样啊，没关系的，叔叔姨姨最是宽厚了，相必不会说什么的。”万俟尘揉了揉白以迟的脑袋，让她放心，“不过你这一身委实太脏了一些，要好好清洗一番。”
两个稚嫩的童音在乡间里徜徉，天真无邪，万俟尘给他看了自己抓的小鱼，咧嘴笑道：“我厉害吧，嘿嘿，这些鱼活蹦乱跳的，是不是很像你？”
她点了点头，用手抓起木织的鱼篓中一个手指长的鱼，叹道：“可惜没有我爹爹抓得大，我跟你说，我爹爹抓的鱼可大了，有这个十来倍长。”
万俟尘不服输：“那我下次给阿书抓这么大的鱼好不好？”
白以迟连连鼓掌：“好呀好呀！”
黄昏时分，邻居郑大娘满口粗话地拿着竹条去到了白以迟的家中，想要讨个说法，她一直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郑大娘叉着腰站在园中，手中的竹条不停地挥舞着，凌人的气势压得白以迟心中慌了神。
“老江，把你家的小祖宗给老娘交出来，今日我非得给她一个教训，可怜我地里的秧苗，全被这混蛋给嚯嚯完了，你自己去看看，该如何赔我。”
郑大娘拿出被毁的秧苗一把扔在了白以迟的家门口，被拔出的秧苗都被晒干扭成了一根根丝线。
白以迟爹爹躬身连忙赔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郑婶儿，我们家小孩儿顽皮不懂事，我们给你赔，好吗？我们给你赔。“”
当地的官员私自立了一个规矩，凡是每家每户只能养彘一头，各鸡鸭家禽五只，粮物类作物得按规定报备生产，每年饿死的不在少数。
“最好是这样，否则我就去报官，让你们全家子蹲大牢。”
白以迟爹爹知道赔偿这些，家底根本兜不住，但也只好勉强答应了下来：“赔，我们一起赔，郑大娘，你数数总计需要赔付多少银钱，我们凑凑再还给你。”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卑微，小家小户的人，哪有那么大的脾气，白以迟躲在门后注视着爹爹，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爹爹，对不起。”
他摸了摸白以迟的头，蹲下和他好好讲道理，语气平和：“告诉爹爹，为什么要去拔她们家的禾苗？”
她眼角噙着泪水，弱弱地回答道：“上次她们勒索过别人，我就是看不惯，想替她们讨回来，没想到……对不起，下次我不这样做了。”
他将白以迟紧抱在怀中，两人一同哭了出来：“知道咱们阿书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下次可不允许这样做了，她们这些人总有一天是会得到惩罚的。”
白以迟点了点头，哭花了整个脸，万俟尘就住在她隔壁，特地跑来安慰她：“别哭了，我带你去摘枣子去，我阿爹几年前种了一棵，就是有些远，长在河边的，昨日我听阿爹说树上的枣子许多都熟了，我好久没去看过了，明日我带你去好不好？”
白以迟点点头，算是熬过了这一关。
而脖颈后面的那个疤痕，便是从树上摔下来时，不小心刮蹭到了，当时整个里衣都染红了，十分骇人。
熟睡的白以迟缓缓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她捏了捏被头枕酸掉了的手臂，微微向外伸展开来，见被子又被翻动的迹象，便问道：“醒了？”
万俟尘轻应了一声，随后离开了卧榻。
只是如今身份不宜对她道出，不然久别重逢定是要好好叙旧一番。
他穿好鞋，走到桌前为白以迟倒了一杯茶水，幽幽说道：“昨日的那场火实属无心之失，是我峰下的侍从寻我来了，谈话之中不小心勿碰了案上的灯盏，这才失了火，还望圣女莫怪。”
白以迟接过杯盏，眼神俾倪着他：“无心之失？这我倒是有些奇怪了，既是来寻你，为何不直接进来，非得做这些偷鸡摸狗的行当，烧了我这静晚园。”
万俟尘抿紧嘴唇，语气比初来时温和了不少：“抱歉。”
“一句抱歉就完了，那我这损失该找谁去算？”
好像一切都是被安排好了一样，自从万俟尘来到这里，亏欠白以迟的是越来越多了，好在她就是小时候自己认识的那个江冉书，索性就一直欠着，日后再还便是了。
“便先这么欠着吧，终归欠你的不少，想必圣女也不是一个急于找人还债的人。”
“这么信我？”
“不信也得信，不是吗？”
白以迟听此，不由得相视一笑。
长夜入潮涨潮落一般，迅速落幕，璀璨的一轮弯月高高悬挂于天际，偶尔星辰划过，将黑夜分裂开来，屋中莹莹灯火被来服侍的婢子点燃。
麻麻细雨飘落，打湿了石阶上的青苔，只是夏韶尹的住所远了些，白以迟一时半会儿赶不回去，只得暂且留宿在万俟尘这里。
好在东西阁头有好几层屏风与帷幕遮着，不至于两人处着尴尬。
气温默默转凉，屋中流动的空气渐渐有些磨人，加上白以迟身上的伤，霜晓端过来了一个炭盆，搁置在屋子的中央。
霜晓掏出一个小瓷瓶，低语道：“这是夏长老吩咐过来的，说是用来给圣女驱驱寒气，免得背上的伤落下病根，这瓶去痕膏，涂上个几次，这疤痕也就消失了。”
只是沐浴这一事令霜晓犯了困难，就算万俟尘与圣女隔着好几层屏风，也是不行的，便询问道：“圣女，可要擦洗身子？”
白以迟回绝道：“算了吧，等明日搬去了夏长老那儿，再好好清洗一番，今日就先这样睡下，你也早些休息。”
翌日，无碧峰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只是霜晓有得忙，据家奴通传，圣女祈福之日，云灵大开无碧峰入口擒拿的那名黑衣刺客，于前夜卯时自尽于牢中了。
只是捉进去时明明搜了身，并未发现他的身上藏匿着什么毒药，怎会口吐献血，毙了。验尸官给那人验了身，死时面目狰狞，像是被人逼迫造成的。
经询问守门之人，才得知那晚有人趁夜深，撒了迷药将一众人迷晕了过去，墙角还有些洒落在地的淡黄色粉末，关押他牢房的柱子上还有不少挣扎的痕迹。
霜晓忙着查清案件，误了禀报的时辰，过来告知白以迟的时候，正巧她刚醒来欲回住处。
万俟尘醒得早，一夜的休息让他的精气神好了不少，早晨醒来就拿起书籍看了起来，霜晓与她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事，总有些人耐不住性子，我早猜到他们会灭口的，不用担心什么，你只需跟着这条线索继续查下去，我现在可是越发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去，对外就说此人刺杀圣女不成，反被人发现灭了口。”
只有这样，他们才肯放下对白以迟她们的戒心，好有所大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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